太爺爺的聲音混在梨的甜香裡,順著紅繩往家家戶戶飄,雪的暖、繩的韌、窗的亮在暮色裡融成團,像塊攥在手心的熱糖。女兒舉著祖父的迷你漆刷,往凍梨的糖霜上畫小甜錨,"太爺爺的惦念在入味呢,"她的小舌頭舔了舔指尖,"你看這甜滲進梨肉裡,涼了的甜哪能鑽這麼深,隻有好好過的日子,才夠讓惦念紮根。"
社區的"惦念收藏盒"擺在每個單元樓門口,盒裡藏著各種帶著溫度的物件:張奶奶的曾孫把換下來的乳牙放進去,牙床的疼早被糖撫平;開麵包店的姑娘塞了塊烤焦的甜錨麵包,焦香裡的遺憾,早被新出爐的暖蓋過;那個攝影小夥的收藏最特彆,是卷拍滿雪夜窗燈的膠卷,"每盞亮著的燈,都是太爺爺在說"我在""。父親每天都往盒裡放片"想家樹"的枯葉,枯葉遇熱會散出淡淡的香,"這是給惦念加層味,"他的指腹捏著枯葉,"涼了的甜進不了這盒,隻有帶著呼吸的物件,才能讓惦念有味道,不濃不淡,剛好夠縈繞在日子裡。"
冬至的雪越下越大,惦念收藏盒上積了層白,盒裡的物件在雪下泛著暖,像無數顆心在跳動。女兒往每個盒上蓋塊棉布,布上繡著紅繩纏梨的圖案,"給太爺爺的惦念擋擋雪,"她的手套沾著雪粒,"這樣凍僵的盒、結冰的物件、沉睡的香,都能被布裹著,不會凍傷,藏得更安穩。"那個癡呆的老爺爺突然來掃盒上的雪,他總把有紅繩的盒掃得最乾淨,掃帚柄在盒邊敲出的節奏,和祖父當年敲糖罐的聲一模一樣,"你爺爺總說惦念要醒,"他指著雪下的暖光,"就像給冬眠的蛇蓋草,捂太實的惦念會睡,透點氣的惦念,才夠清醒,日子的妙處,不在藏了多少惦念,在惦念總醒著,冷不丁冒出來的甜、突如其來的暖,才讓人記掛,埋在心底的惦念,早被雪壓成了冰。"
表妹帶孩子來放物件時,小家夥的小手在收藏盒裡扒拉,突然抓起塊烤焦的甜錨麵包笑——麵包的焦痕裡,竟嵌著點紅漆,是祖父漆刷的碎屑,而麵包的溫度,剛好把碎屑焐得發了點光。"這孩子是惦念派來的喚醒員,"表妹發來視頻,鏡頭裡小家夥舉著麵包往嘴裡塞,小嘴巴嘟囔著"香",那滿足的模樣,像剛嘗過世間最暖的惦念。父親把這麵包的碎屑收進小瓶,貼在盒蓋內側,說這是"惦念在傳香",就像紅芽的根往有養分的地方鑽,"好的惦念從不怕分,香越散越遠,聞著的人越多,日子就越有奔頭,涼了的甜哪有這本事。"
小寒的清晨,有個在外打工的年輕人站在收藏盒前,手裡攥著張褪色的老照片,照片上祖父正往光河撒金粉。"我總怕日子過著過著,就把太爺爺忘了,"他把照片放進盒裡,指尖在紅繩上蹭了蹭,"原來惦念早藏在梨甜裡、雪暖裡、繩韌裡,根本丟不了。"父親把剛熬好的熱粥遞給他,"這是給趕路的人續點暖,"他指著盒裡的物件,"你看這粥裡的米香,和照片上的金粉是一路的,涼了的甜哪能連這麼久,好好過的日子,早把惦念的線接得牢牢的。"
大寒的夜裡,惦念收藏盒突然集體發燙,盒裡的物件在熱裡舒展,梨的甜、麵包的香、膠卷的光混在一起,漫出半條街。女兒發現,發燙的地方總在紅繩纏繞處,像無數個小太陽在燒,"太爺爺的惦念在使勁呢,"她的小手摸著發燙的盒,"你看這熱順著繩往屋裡鑽,涼了的甜哪有這勁,隻有被好好過的日子焐著的惦念,才夠發熱。"那個失去爺爺的小男孩,往盒裡放了顆自己凍的冰糖梨,梨核裡塞著片紅繩,"老師說惦念要添新,"他嗬著白氣笑,"老物件藏久了會累,新添的甜,能讓惦念喘口氣,接著暖。"
我抱著熟睡的女兒往回走時,她的兜兜裡還揣著顆冰糖梨,梨核的紅繩纏著根"想家樹"的細枝,甜得讓人心頭發暖。雪的暖在腳下化,繩的韌在手裡牽,窗的亮在遠處閃,太爺爺的惦念像件穿舊的棉襖,貼在日子上,不厚不薄,剛好夠擋住所有風寒。父親腰間的漆刷輕輕叩擊著,竹柄的包漿映著家家戶戶的燈籠,"李"字刻痕裡的紅,混著梨甜、雪香、燈籠的暖,像太爺爺的聲音在燈籠裡晃:"看這日子多稠!咬一口梨的甜、攥一把雪的暖、摸一下繩的韌,哪樣不是我的惦念在發芽?好好過下去,熱粥會冒氣,新芽會抽枝,紅繩會纏得更緊,丟不了的,我永遠都在這些熱乎裡,陪著你們。"
女兒在夢裡咂了咂嘴,小拳頭攥著塊梨肉,大概又夢見太爺爺在雪地裡遞梨,紅繩繞著兩人的手腕,梨的甜混著雪的暖,漫得滿世界都是。我望著亮堂堂的街巷突然懂得,所謂"永遠都在",從不是掛在嘴邊的承諾,是太爺爺活成了日子的模樣——是梨裡的甜、雪下的暖、繩中的韌,是每個清晨醒來的粥香、每場雨裡撐開的傘、每顆含在嘴裡的糖。他從未離開,隻是換了種方式,把惦念撒在日子的角角落落,輕輕說:"好好過吧,我就在這兒,在所有讓你覺得暖的地方,永遠都在。"
夜風裹著新的雪粒往窗裡鑽,卻被窗上的燈籠暖成了霧,霧裡的紅繩在晃,像太爺爺在說:"睡吧,明天的太陽會更暖,我的惦念,跟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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