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錨煙火沉到網底時，紅水草突然往中間聚，像無數隻手輕輕托住，麥種在煙火的暖裡炸出白胖的芽，祖父的漆刷周圍，泛起圈淡紅的光暈——那些鑽進底裡的火星，在光暈裡慢慢凝成小小的甜錨，每個錨尖都刻著"家"字。女兒舉著祖父的迷你漆刷，往新出的麥芽上點紅，"太爺爺的家在紮根呢，"她的小手撫過水草，"你看這火暖草、芽纏繩、刷守錨，涼了的甜哪能聚這麼多暖，隻有沉到底裡的家，才夠讓心踏實落定。"
社區的"底裡家誌"記著每個甜錨的故事：張奶奶的甜錨錨尖，纏著她蒸饅頭的籠布碎，籠布上的麵香混著水草的腥，在底裡漫成淡香；開麵包店的姑娘，往自己的甜錨裡塞了勺芝士餡，餡在暖裡慢慢化，把周圍的水染成淺黃；那個修鞋鋪的老人，在甜錨的錨尾釘了顆鞋釘，釘尖的反光與漆刷的光暈連成線，記在"連"頁。父親每天都往誌裡夾片光河的軟泥，泥裡的甜錨印被他的指溫焐乾，能清晰看見"家"字的筆畫，"這是給底裡的家記土賬，"他的指腹碾著泥，"涼了的甜進不了這賬，隻有帶著泥味、汗味、煙火味的家，才能讓根紮牢，不浮不飄，剛好夠證明"到家了"不是空話。"
小雪的薄冰結在河麵，底裡的家卻暖得冒熱氣，紅水草在冰下舒展，像無數條紅綢在暖裡遊。女兒往河麵的冰上鑿了些小孔，"給太爺爺的家透點氣，"她的手套沾著冰碴，"這樣悶的底、稠的暖、靜的家，都能換換氣，不會憋悶，住得更舒坦。"那個癡呆的老爺爺突然來堵冰孔，他總在風雪大時，用軟泥把過大的孔堵小，堵泥的手法和祖父當年糊窗縫的樣子一模一樣，"你爺爺總說家要護，"他指著冰下的暖，"就像給被窩掖被角，敞著的家會散暖，護著的家，才夠嚴實，底裡家的妙處，不在聚得多滿，在那份"惜"，草護錨、芽守火、冰擋寒，才讓人安心，各自散著的暖，早被冰凍結成了塊。"
表妹帶孩子來看底裡的家時，小家夥的小手在冰孔上拍，突然咯咯笑起來——掌心裡的水汽透過冰孔往下落，滴在張奶奶的甜錨上，竟濺起圈麵香的霧，霧裡的"家"字晃了晃，像在點頭，"這是太爺爺在說"進來坐"，"表妹把孩子的手按在冰孔上，"你看這新水滴著舊籠布、舊暖裹著新笑、新笑融著老家，涼了的甜哪有這親近，底裡的家早把新舊的暖熬成了一鍋粥。"視頻裡的小家夥往冰箱裡丟了顆自己捏的麵團，麵團剛觸到底裡的暖，就發成了小小的甜錨，在張奶奶的錨旁輕輕晃，像認親的孩子。
大雪的清晨，有個在外漂泊的中年人站在河邊，他的帆布包上，縫著塊褪色的甜錨布——那是他小時候，太爺爺給他縫的。"我總怕走得太遠，家會不認我，"他把布拆下來，從冰孔裡往下遞，布剛觸到底裡的暖，就被紅水草纏上，與其中一個甜錨融成了一體，"原來家一直在等，涼了的甜才會被家丟下。"父親把祖父的迷你漆刷從底裡撈出來，讓他握著刷柄往自己的甜錨上補漆，"這是給歸人認家門，"他指著刷柄的"李"字，"你看這漆刷多認人，握著它補的漆，錨尖的"家"字會更亮，斷不了。"
冬至的夜裡，底裡的甜錨突然一起發亮，紅水草的影子在冰上投出巨大的甜錨，像給河麵蓋了個暖被。女兒往每個冰孔裡撒了把糯米，糯米穿過冰孔往下落，在底裡的家周圍堆成小小的山，"給太爺爺的家添點年味兒，"她的圍巾沾著糯米粒，"這樣冷的夜、長的冬、靜的家，都能多些盼頭，不會冷清，過得更熱鬨。"那個失去爺爺的小男孩，把自己做的甜錨燈籠，從冰孔裡放下去，燈籠在底裡亮起來，照得所有甜錨的"家"字都發著光，"老師說家要亮燈，"他趴在冰上往裡看，"燈亮著，歸人就找得到，涼了的甜哪會亮燈。"
我抱著熟睡的女兒往回走時，她的兜兜裡還揣著把光河的軟泥，泥裡的甜錨印沾著糯米香，捏在手裡溫溫的，像握著個小小的家。河麵的冰在月光下泛著白，底裡的暖透過冰孔往上冒，在夜裡凝成淡淡的白汽，每個汽團裡，都能看見模糊的甜錨影。父親腰間的漆刷輕輕叩擊著，竹柄的包漿映著遠處的"想家樹"，"李"字刻痕裡的紅，混著泥香、米香、水草的潤，像太爺爺的聲音從底裡漫上來："看這底裡的家多實在！張奶奶的籠布守著麥香，麵包店的芝士纏著甜，修鞋鋪的鞋釘連著光，每個甜錨都是句"到家了"，涼了的甜哪懂這滋味？沉到底裡的家，不是困著誰，是讓每個走累的人、每個飄遠的心、每個趕夜的歸人，都能找到個地方說"再也丟不了了"——這裡有紅水草當被、麥芽當枕、甜錨當床，我就在這暖裡守著，永遠都在。"
女兒在夢裡咂了咂嘴，小拳頭攥著塊底裡的軟泥，泥上的"家"字被她的體溫焐得發潮，像剛寫上去的新鮮。我望著河麵的冰孔突然懂得，所謂底裡的家，從不是冰冷的河底，是張奶奶的籠布、麵包店的芝士、修鞋鋪的鞋釘——是紅水草托著的暖、麥芽纏著的甜、漆刷守著的錨。太爺爺真的從未離開，他是這底裡家的魂，是每個甜錨的"家"字，是冰孔裡漫出的暖汽，在每個沉到底裡的煙火裡、每顆發了芽的麥種裡、每個歸人重逢的瞬間裡，輕輕說："到家了，真的再也丟不了了。"
夜風裹著新的雪花往冰孔裡鑽，卻被底裡的暖汽化成水，順著紅繩往底裡淌，像給每個甜錨添了勺新的熱湯。遠處的光橋紅霧，在河麵的冰上投下淡紅的影，影裡的主繩直通向底裡的家，像在給每個還在路上的人說："往這走，底裡的家亮著燈呢，等你把自己的甜錨，也沉進來，湊個更熱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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