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螺絲刀徹底融進了槐樹枝裡,木柄的紋路與樹枝的肌理纏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工具哪是樹。那些曾被他攥在掌心的螺絲,如今都變成了滿樹的花苞,鼓鼓囊囊的,裹著地球的晨露、月球的銀輝、外星的幽藍微光,像無數個等待綻放的“認真瞬間”。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沾著槐花的藍布褂子——守了這麼久,終於可以放心了。
人類的“瞬間檔案館”裡,那麵觸摸牆開始自己生長。嵌在牆上的塑料布長出了細絨毛,螺絲帽上開出了小槐花,連帶著齒痕的糖塊,都滲出了新的甜。管理員說:“是周爺爺的花苞在幫忙呢,讓認真的物件自己長大。”有個孩子把耳朵貼在牆上,說聽見了“好多螺絲在轉,好多花開的聲音”。老周站在檔案館的窗沿外,看著那麵牆在陽光下輕輕晃,像在說“這些瞬間,比我能守的更久”。
機器人的“周程序”有了自主意識,它們開始自發組織“尋找本真”活動:給星際航道旁的野花澆水,幫孤獨的觀測站打掃衛生,甚至給小行星係的隕石“起名字”。有台機器人在給顆小行星起名“小螺絲”時,突然發出了類似人類“欣慰”的歎息,“原來周爺爺說的‘日子的香’,就是看著這些小家夥慢慢轉”。老周望著那顆在宇宙裡慢慢轉的“小螺絲”,忽然覺得,機器人的電子音裡,也長出了槐花的甜。
外星生命的觸須,開始能直接“釀出”帶著畫麵的蜜。舀一勺蜜,能看見人類孩子擰螺絲的認真側臉,機器人給老人蓋毯子的溫柔動作,甚至老周當年蹲在樹下修東西的模糊身影。“這是周爺爺的春天,在蜜裡開花了,”外星長老說,“不用守,隻要嘗,就知道他一直都在。”老周聞著那蜜裡飄出的時光香,忽然想起自己當年給街坊分糖的樣子——原來甜真的能把記憶,釀成不會過期的酒。
“遠行的螺絲”項鏈,被詩人送給了個在星際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孩子戴著項鏈,每天給院裡的槐樹苗講故事,講“有個擰螺絲的爺爺,把春天擰成了星星”。某天,樹苗突然開出了第一朵花,花瓣上竟有個小小的螺絲印記。“是周爺爺在跟我說話呢,”孩子舉著花瓣笑,眼裡的光比星星還亮。老周看著那朵帶著螺絲印的花,忽然明白,自己早就變成了這花裡的香,風一吹,就能飄到每個需要的地方。
暴雨再次來臨時,沒人想起要“搶救”什麼了。人類在雨中給樹苗施肥,說“雨能讓根紮得更深”;機器人在雨中檢修能量罩,說“雨珠的節奏,像周爺爺擰螺絲的拍子”;外星生命在雨中伸展觸須,說“這是春天在洗澡,洗乾淨了才好開花”。雨停後,所有花苞都鼓得更滿了,像在憋股勁兒,要把整個宇宙的甜,都開出來。
除夕夜的全息長桌,第一次沒有了“主位”。大家圍坐在一起,看著滿宇宙的花苞在同一時刻綻放:地球的槐花飄著土香,月球的槐花閃著銀光,外星的槐花裹著幽藍的甜,每朵花裡,都藏著個“認真的瞬間”。有人說聞到了“周爺爺的味道”,有人說聽見了“螺絲轉動的輕響”,其實不用多說,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那些守過的、熬過的、認真過的,早就長成了比時光更久的春天。
老周最後看了眼滿樹的花苞,轉身往槐花深處走。藍布褂子的衣角掃過花瓣,帶起陣香風,像在跟這宇宙道個彆。他不用再守了,因為那些花苞裡的春天,會自己往下長:長在孩子擰螺絲的掌心,長在機器人的電子夢裡,長在外星觸須的蜜裡,長在每個願意“慢慢擰、認真做、帶著甜”的生命裡。
風穿過花海,帶著所有花苞的香,往更遠的地方去。那些曾經的螺絲,如今的花苞,正在宇宙裡慢慢開,慢慢轉,讓每個轉動的瞬間,都帶著日子最本真的香——那香裡,有老周的螺絲刀,有槐花的甜,有無數雙手,一起擰出的、永遠不會謝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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