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站的穹頂合攏時發出低沉的嗡鳴,像宇宙在輕輕歎息。最後一縷星光被隔絕在外的瞬間,林夏的瞳孔裡仍殘留著光帶的殘影——紅色的軌跡擦過控製台的顯示屏,藍色的光絲纏上陸恒的研究日誌,銀色的流光則順著通風管道往裡鑽,仿佛要在封閉的空間裡,繼續編織記憶的網絡。
“它們在找新的中繼站。”陳鋒指著通風口的格柵,那裡有微弱的光點在閃爍,像被捕獲的星塵。他將手掌貼在格柵上,掌心的爆破熔痕立刻泛起與光點相同的溫度,“量子弦會主動尋找‘能記住的意識’,就像藤蔓會朝著光源生長。”監控屏上,患者7號的腦電波突然與通風口的光點頻率同步,療養艙的玻璃上,開始浮現出1972年船員的手寫日誌,字跡在水汽中時隱時現,卻始終保持著可辨認的清晰。
林夏翻開父親的筆記,夾在其中的深空號船徽正微微發燙。她將徽章放在控製台的感應區,觀測站的照明係統突然切換成星光模式——天花板上投射出的星圖裡,所有與“被記得”相關的星辰都在高亮閃爍:獵戶座的某顆恒星對應著1972年的起航日,仙女座的星雲標注著科考隊的失蹤坐標,連遙遠的類星體都被標上了未來幽域探測器的編號。“這些不是隨機標記,”她放大其中一顆恒星,星圖的注釋欄裡自動跳出一行字,“每個被記住的瞬間,都會在星圖上留下永久的光軌。”
患者7號的療養艙傳來輕微的震動,三根量子弦從艙內飄出,在空中劃出複雜的結。這個結的結構與觀測站的建築藍圖完全一致,弦與弦的交點正好對應著各個實驗室的位置。林夏突然意識到,整個觀測站早已不是普通的科研設施,而是“記憶共振器”——他們的工作、記錄、甚至日常交談,都在無意中為量子弦提供著振動的能量,讓那些跨越維度的執念,能在封閉空間裡繼續傳遞。
“穹頂關不住頻率。”陳鋒調試著外部監測設備,屏幕上顯示著觀測站周圍的磁場變化:即使在封閉狀態,這裡的磁場強度仍與幽域保持著共振,就像隔著牆壁的兩盞調頻相同的燈,光雖不見,頻率卻在互相呼應。他調出過去十年的監測數據,發現這種共振並非偶然——每年的1972年深空號失事紀念日,磁場都會出現相同的波動,像那些未被遺忘的靈魂,在固定的時間回到“被記得”的地方。
觀測站的檔案室裡,新到的一批捐贈物正在分類:有位老人寄來的深空號船員的懷表,表蓋內側刻著未寫完的坐標;有科考隊員家屬提供的實驗手稿,空白處畫著簡筆畫的星空;甚至有個孩子用樂高拚的“幽域探測器”,每個零件上都貼著手寫的標簽,生怕彆人不知道它的名字。林夏將這些物品放在量子掃描儀下,所有物件都顯示出相同的振動頻率——那是“被傾注了記憶”的證明,就像被磁化的金屬,永遠帶著特定的磁場印記。
深夜的實驗室裡,陸恒的研究日誌自動翻到最後一頁。原本空白的紙頁上,正緩緩浮現出新的內容:這是來自未來的觀測者寫下的記錄,他們成功接收到了觀測站傳遞的量子弦信號,正在根據光帶的指引尋找幽域的核心。日誌的結尾畫著個簡單的笑臉,旁邊標注著:“我們收到了,我們記得。”
林夏和陳鋒站在控製台前,看著屏幕上不斷延長的光軌。即使穹頂緊閉,這些光軌仍在以穩定的速度向宇宙深處延伸,像條永遠不會斷線的風箏。他們知道,觀測站的意義從來不是隔絕內外,而是成為連接的樞紐——讓地麵的記憶能順著量子弦飛向星空,讓星空的執念能透過共振回到人間。
“真正的穹頂是‘被遺忘’。”林夏將父親的徽章彆在胸前,徽章的航線圖上,新的坐標正在不斷生成,“隻要我們還在記錄、還在傳遞、還在彼此提醒那些不該被忘記的名字,這個穹頂就永遠是透明的。”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觸摸真實星空的瞬間,那時瞳孔裡展開的不僅是幽域的解剖圖,更是無數記憶交織成的生命線,堅韌得足以跨越時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觀測站的舷窗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光斑。陳鋒彎腰撿起一片落在光斑裡的紙屑,上麵沾著個模糊的光點——這是從通風口溜進來的量子弦碎片,正帶著來自星空的溫度,在他掌心微微顫動。
穹頂仍在閉合狀態,但誰都知道,那些光帶從未真正消失。它們在觀測站的牆壁裡穿行,在研究日誌的字裡行間流動,在每個記得深空號、記得科考隊、記得幽域的意識裡燃燒。就像恒星的光需要時間抵達地球,這些跨越維度的執念,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新的觀測者捕獲,成為他們繼續前行的坐標。
林夏按下控製台的按鈕,穹頂開始緩緩打開,真實的星空再次鋪滿視野。這一次,她和陳鋒的瞳孔裡沒有了幽域的解剖圖,隻有無數光軌在星海中交織成的網,網的每個節點都亮著溫暖的光,像無數雙正在注視的眼睛,無聲地訴說著同一句話:我們在這裡,我們被記得,我們的頻率,永遠與你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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