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清晨，青溪鎮的積雪徹底消融。林硯站在“鑰匙花田”邊，看著土裡的綠尖頂破最後一塊冰碴，鑰匙形的芽尖泛著嫩黃，像無數把剛出爐的小鑰匙在土裡探出頭。風過時，芽尖輕輕顫動，帶起的泥土氣息混著米糕的甜香，像鑰匙在輕輕轉動鎖芯的味道。
福利院的男孩舉著水壺跑來，壺身上印著“家的鑰匙”暗號，往每株芽尖旁都澆了點水。“要讓鑰匙喝飽水，才能長得快。”他的藍布褲腳沾著泥，褲腿上的星芒紋被水浸得發深，像鑰匙在布上留下的痕跡。男孩忽然指著水壺的影子，地上的光斑正在慢慢變成朵五色花，“是周奶奶在幫忙澆水呢！”
視頻裡的小姑娘帶著女兒來了。小女孩穿著藍布春裝，袖口繡著發芽的鑰匙，搖搖晃晃撲向花田，小手在芽尖上方輕輕扇動，“給它們吹吹風！”她的發繩上係著顆薰衣草籽，籽殼的紋路正是鑰匙的齒紋，“新疆姐姐的鑰匙，也來發芽了。”小姑娘的女兒伸手去抓芽尖，被絨毛刺得咯咯笑，笑聲驚起一串藍蝴蝶，翅膀的花紋和鑰匙芽一模一樣。
聽障學徒在花田邊插了圈藍布牌。牌上用靛藍泥畫著不同階段的鑰匙生長圖：從種子到發芽，從開花到結果，像本會生長的說明書。“他說這是‘給草木的指南’。”阿果翻譯道，男孩忽然指著牌上的圖，有隻蜜蜂正停在“開花”的圖案上，翅膀的震動頻率和鑰匙芽的生長節奏完全同步，“蜜蜂也在學種鑰匙呢。”
驚蟄那天，越南阿姨的孫子寄來批“鑰匙肥料”。是他用祖母的咖啡渣和青溪鎮的米糕碎屑混合製成的，“奶奶說，要給鑰匙加層甜的養分。”附信裡說，這批肥料裡還摻了五色花的粉末，“這樣長出來的鑰匙，會帶著所有念想的味道。”孩子們把肥料撒在花田，土粒落在芽尖上，像給鑰匙鍍了層金。
春分的集市上，“藍蝴蝶”甜品店推出了“發芽鑰匙糕”。用綠豆沙和藍靛草汁做餡，糕體被做成發芽的形狀，咬一口，清甜裡帶著點草木的微苦，像把鑰匙在嘴裡慢慢生長。“有位老農吃著吃著笑了，”老板娘說，“他說這味道像春天的青溪鎮，所有的等待，都在發芽。”
老農帶來了個藍布包，裡麵裝著把生鏽的鑰匙，是他年輕時開染坊用的，“當年周靜姝姑娘送我的，說‘鑰匙會老，但門永遠開著’。”林硯把鑰匙掛在“鑰匙長鏈”上，鏽跡在陽光下泛著紅，和新發芽的鑰匙芽形成奇妙的對比，“現在它也等到了新的春天。”
林硯望著這滿地的鑰匙芽和長鏈上的新舊鑰匙，忽然明白春天的意義。它從來不是簡單的季節更迭，而是所有念想的蘇醒——凍在雪地裡的鑰匙開始融化，藏在土裡的種子開始發芽，掛在長鏈上的銅鑰匙開始閃光，像無數個沉睡的約定，在春風裡慢慢睜開眼。
就像此刻，花田的鑰匙芽還在往上長，甜品店的“發芽鑰匙糕”還在散發清香，老農的生鏽鑰匙還在長鏈上輕晃。那些藏在芽尖裡的希望、融在甜裡的等待、掛在鏈上的故事，都在說：青溪鎮的春天來了，所有的鑰匙都在發芽；青溪鎮的門開了，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回音；無論你帶著怎樣的鑰匙而來，這裡都會笑著說：“看，你的鑰匙，也在春天裡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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