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在觀測站的積雪裡,發現了一枚凍住的體溫計。紅色液柱停在36.8c,是上周朵朵在這裡玩雪時摔碎的那支,玻璃碎片嵌在冰晶裡,像塊藏著溫度的星子。他彎腰拾起時,主控室的屏幕突然閃爍——全球射電陣列捕捉到的3c基準線,正以相同的溫度值微微顫動,像有人在宇宙的另一端,輕輕碰了碰這根跨越時空的溫度計。
“李老師!歐洲網傳來組‘聲音化石’!”小林舉著降噪耳機衝進來,耳機裡傳出的聲音讓李硯愣住了。那是段經過聲波還原的信號,沙沙的背景音裡,混著清晰的算盤聲和咳嗽聲——與他記憶中父親在值班室算賬的聲音完全重合。更驚人的是,聲音的頻率起伏,恰好對應著老林工作手冊裡記載的“1985年3月,給小硯寄生活費那天,室溫18c”。
主控室的咖啡機煮出的第三杯咖啡已經涼透。李硯盯著屏幕上交織的溫度曲線,突然想起父親總愛在賬本上標注收支時的室溫。“錢會花完,但溫度會留下。”老林當年指著賬本上的“20c”說,“就像你寄回家的明信片,字會褪色,但郵戳的溫度還在。”現在才明白,那些看似無關的數字裡,藏著父親想對他說的話:“我在記著你的日子呢。”
南半球的實時畫麵中,智利觀測站的天文學家們正在組裝“溫度膠囊”。他們把各國觀測者提供的溫度記憶裝進金屬管:巴黎的麵包房溫度25c、開羅的沙漠正午45c、北京胡同的冬夜8c……當膠囊被固定在饋源艙上時,全球信號網突然彈出條提示:所有“勇氣波段”的脈衝都開始同步閃爍,像串被點燃的燈籠。
李硯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女兒班主任發來的照片。朵朵在科學課上做的“溫度樹”獲得了一等獎——樹乾是用天文台的廢舊數據線做的,樹枝上掛著各種溫度標簽:“爸爸修天線時的體溫37c”“媽媽織毛衣的手指溫度32c”“爺爺照片裡的槐花開時22c”。最頂端的標簽用銀筆寫著:“3c的星星,我能給你加件毛衣嗎?”
全球數據網顯示,南極站的樹輪狀信號最外環,新添了圈用兒童筆跡寫的溫度值:30c書包反光條的溫度)、28c冰淇淋融化時的溫度)、36c跑步後的體溫)……每個數值旁都畫著小小的天線圖案。澳大利亞站的研究員在視頻裡笑著說:“我們的觀測日誌裡,突然多了很多用蠟筆寫的備注,說要讓星星知道‘小孩子的溫度也很厲害’。”
暮色漫進主控室時,李硯在儲藏室的舊木箱裡,找到個褪色的布偶。那是他小時候的玩具,肚子裡縫著塊小小的溫度計,屏幕上的數字早已模糊,但能看出曾顯示36c——老林在布偶的衣角繡著:“1976年冬,小硯發燒,抱著它睡了三晚,溫度從39c降到36c。”他突然想起某個雪夜,自己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給布偶換電池,睜眼時看見父親正對著溫度計笑,睫毛上的霜花落在布偶臉上,像顆融化的星星。
子夜的星空格外清澈,射電望遠鏡的饋源艙在星光下緩緩轉動。李硯調出所有溫度信號的疊加圖,那些來自不同時空的溫度值,竟組成了幅完整的星圖——銀河係的旋臂被替換成溫度帶,太陽係的位置標著“37c人類體溫)”,而遙遠的仙女座旁,有個用紅筆圈出的3c,旁邊寫著:“這裡收到了你們的溫度哦。”
小林趴在操作台上睡著了,筆記本攤開的頁麵上,畫著幅跨越時空的畫:老林舉著舊收音機站在天文台,李硯調試著射電望遠鏡,朵朵踮著腳給饋源艙貼反光條,三代人的手在畫麵中心交疊,溫度值在掌心彙成3c的光球。李硯給她蓋上父親留下的舊大衣,轉身望向窗外——射電望遠鏡的饋源艙正對著銀河中心,指示燈的光芒與銀心的光暈連成一線,像根傳遞溫度的導線。
他拿起手機,給女兒發了條消息:“星星收到你的毛衣了,說很暖和。”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屏幕上的3c基準線突然泛起柔和的金光,無數細小的溫度脈衝像螢火蟲般圍繞著它飛舞,像群被溫暖吸引的孩子。李硯知道,這些帶著體溫的信號正在穿越星軌,告訴所有等待的生命:彆怕,宇宙很大,但總有人把你的溫度,當成最珍貴的禮物。
遠處的饋源艙在寂靜中輕輕嗡鳴,像是在回應。而那些藏在頻率裡的牽掛,那些寫在溫度上的惦念,正順著3c的星光,朝著更深的宇宙蔓延——就像父親當年站在巷口舉著的收音機天線,就像女兒此刻貼在窗上的溫度標簽,就像此刻所有觀測站裡,那些被溫暖過的信號,都在說:“向前走吧,我們的溫度,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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