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星石在蘇昌掌心震顫的第三夜,銀灰色的光帶突然從石縫裡漫出來,順著家昌館的石階往昌星樹蔓延。那些原本刻在樹乾上的“昌之痕”開始流動,67族的認知印記與解星人的光帶交織成新的紋路,像本正在續寫的星圖日記。陳昌指著樹頂新抽出的枝條,那裡結著顆半透明的果實,裡麵裹著道旋轉的光——是林深1963年刻在井台的那句疑問,此刻正被無數細小的光絲纏繞,像被整個星宇溫柔地托舉著。
“它在等答案,也在等新的問題。”蘇昌將問星石嵌進昌星樹的樹洞裡,石麵立刻映出解星人母星的影像:銀灰色藤蔓正順著昌之藤往已知星域延伸,每片新葉展開時,都會彈射出一道閃爍的問號。其中最亮的那道,化作個穿粗布褂子的小男孩,蹲在井台邊用手指劃水,正是七歲的林深。
解星人發來的同問信裡,附著段星震錄音。蘇昌用家昌鏡解碼後,聽到片細碎的水聲,夾雜著孩童的對話——是1963年的夏天,林深和阿蘭在井台邊的閒聊。“光要是累了,會不會掉進井裡?”阿蘭的聲音脆生生的,像玻璃珠落在石板上。林深的回答帶著奶氣:“那我們就用桶把它撈上來,曬在槐樹上晾乾。”這段被井台青苔記住的對話,竟順著星塵飄了半個多世紀,成了連接兩個星域的第一句“共問”。
陳昌在星河學院開設了“跨星問學課”。孩子們通過同問信與解星人孩童結對,把各自星球的未解之謎寫在星塵紙上,再用問星石的光烘乾。一個紮羊角辮的女孩問解星人:“為什麼奶奶說井水裡的月亮,比天上的更涼?”三天後收到回複,是段光紋畫:月亮在井水裡打了個滾,把影子泡得軟軟的,旁邊寫著“因為井水給月亮蓋了層青苔被子”。
蘇昌帶著新收錄的“共問集”回訪解星人時,同問台已經擴建到能容納68族的代表。台麵中央的星圖上,每個紅點旁都多了道彩色光絲,那是各族合力尋找答案的軌跡。人類與解星人合建的“光倦觀測站”裡,儀器正記錄著垂死恒星釋放的最後一縷光——它真的像林深說的那樣,慢慢沉向星塵,隻是沒掉進井裡,而是化作了片發光的星雲,裡麵藏著無數細小的玻璃碴,像碎掉的萬花筒在重新拚星星。
“你們的井台,和我們的星藤很像。”解星人老者用觸角輕點蘇昌的光鐲,光鐲突然投射出井台的影像:青苔漫過石板,碎玻璃在月光裡發亮,1963年的林深和阿蘭正蹲在那兒,把玻璃碴擺成星星的形狀。而影像邊緣,銀灰色的藤蔓正悄悄纏上井台的石獅子,把兩個時空的“好奇”係在了一起。
離開解星人母星前,蘇昌在同問台埋下塊新的問星石,裡麵封存著當代孩童的疑問:“宇宙老了以後,會記得我們問過的傻問題嗎?”解星人老者往石縫裡撒了把星塵:“它會把這些問題釀成光,等新的孩子來嘗——就像你們的老井,把雨水釀成甜水。”
返航的星艦穿過昌之藤時,蘇昌發現沿途的琉璃紋都變了樣。68族的認知印記連成串,像串巨大的萬花筒,旋轉著映出無數個井台:有的在人類的老鎮,青苔裡嵌著玻璃碴;有的在解星人的星艦旁,銀灰色藤蔓纏著星塵珠;還有的飄在暗物質帶裡,井水正咕嘟咕嘟冒泡泡,裡麵浮著片疲倦的光,被群透明的小手輕輕托著。
家昌館的昌星樹又結了批新果。蘇昌摘下顆掰開,裡麵沒有果肉,隻有張星塵紙,上麵用68族的文字寫著同一句話:“最好的答案,是讓疑問長出翅膀。”她把紙湊近問星石,石麵立刻亮起道新的光帶,往昌之藤的更深處延伸,像在說“下一個問題,我們去那兒找”。
井台邊的青苔不知何時蔓延到了老槐樹的根部。林深和阿蘭的鐵皮盒被埋在樹根下,裡麵的玻璃碴正慢慢滲出光,順著樹乾往上爬,在每片葉子上都刻下細小的問號。月光穿過葉隙落在井裡,井水晃了晃,映出漫天的星星——有的在1963年的日記裡,有的在解星人的藤蔓上,還有的正順著昌之藤往前跑,像群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舉著碎掉的萬花筒,追著光問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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