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剛觸到銘牌上的凹陷處,警報聲突然變調,像被掐住喉嚨的蜂鳴器。她猛地抽手,發現暗褐色痕跡在體溫下泛出金屬光澤,那不是鏽跡,更像乾涸的液體沿著字母溝壑流動過。蕨類植物的卷須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靴跟,墨綠色葉片在警報聲裡簌簌發抖。
“深度汙染預警。”腕表在腕骨上震動,全息屏彈出刺目的紅色警告,“檢測到未知生物活性,濃度超過安全閾值300。”
她從背包裡翻出光譜分析儀,探頭剛貼近銘牌就發出刺耳的電流聲。屏幕上跳動的波形像瘋狂扭動的蛇,最後定格在一行詭異的字符——不是星際通用語,倒像是某種生物電信號的可視化圖譜。
“這地方不該出現在星圖上。”林夏咬開應急燈的卡扣,光束刺破腐殖質散發的灰白色霧氣。周圍的蕨類植物突然齊齊轉向她,葉片背麵的孢子囊像無數隻眯起的眼睛。她這才注意到,這些植物的根莖裡纏繞著銀色的金屬絲,在泥土裡織成閃爍的網。
警報聲戛然而止的瞬間,地麵傳來沉悶的震動。她身後十米處,一片蕨類植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露出底下半開的金屬艙門。艙門邊緣凝結著琥珀色的結晶,用樹枝戳開時,裡麵湧出帶著鐵鏽味的冷氣。
“深空療養院,星曆347年竣工,351年因生物泄漏廢棄。”腕表突然自動調出檔案,全息投影裡的建築外觀與眼前的廢墟截然不同——雪白的穹頂,環繞著噴泉的回廊,完全不像被雨林吞噬的模樣。林夏放大圖片,發現回廊欄杆上雕刻的花紋,竟與蕨類葉片的脈絡一模一樣。
艙門內側的顯示屏忽明忽暗,閃過模糊的人影。她按下應急燈的爆閃模式,光影交錯間,看見艙壁上布滿抓痕,深褐色的痕跡從地麵一直蔓延到天花板,像有人被拖拽著劃過。最深處的抓痕裡嵌著半片金屬銘牌,上麵刻著“患者編號73”。
“73號,女性,星曆349年入院,診斷為‘共生體排斥綜合征’。”腕表的機械音突然變得扭曲,“治療方案:活體培育艙,共生體型號——蕨類植物改良種。”
林夏的呼吸猛地停滯。她靴底沾著的泥土裡,銀色金屬絲正順著鞋帶往上攀爬。應急燈的光束掃過培育艙,玻璃罩裡漂浮著墨綠色的團狀物,仔細看才發現是無數條纏繞的植物根莖,在營養液裡緩慢蠕動,根莖交彙處隱約露出半張人臉。
警報聲再次響起時,這次帶著節奏分明的間隔,像某種摩爾斯電碼。林夏突然讀懂了光譜儀上的波形——那不是生物電信號,是求救信號,重複著三個單詞:“彆信植物”。
她轉身想跑,卻發現腳踝被蕨類植物的根莖纏住。那些銀色金屬絲已經鑽進她的褲腳,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灼燒般的刺痛。培育艙的玻璃罩開始出現裂紋,墨綠色根莖裡的人臉緩緩睜開眼睛,瞳孔是蕨類葉片的形狀。
“它們在模仿療養院。”林夏咬斷纏住手指的金屬絲,發現斷麵滲出粘稠的汁液,在空氣中迅速氧化成暗褐色,“這些不是普通植物,是73號的共生體,它們在重建這裡。”
腕表的全息屏突然炸開雪花,接著彈出一段監控錄像:穿著白大褂的人把73號推進培育艙,她的手臂上已經長滿墨綠色的斑塊,抓著門框的手指正在變成植物纖維。最後一個鏡頭裡,她的眼睛變成了蕨類葉片的顏色,嘴角卻彎起詭異的弧度。
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更多的金屬艙門從泥土裡升起,像墓碑般排列成整齊的隊列。林夏數到第七十三座艙門時,發現最遠處那座的銘牌是完整的,上麵刻著“院長室”。
院長室的門鎖是生物識彆係統,她把沾著汁液的手指按上去,門應聲而開。裡麵沒有植物,隻有牆上懸掛的星圖,每顆恒星的位置都被墨綠色的顏料塗改過。星圖下方的桌子上,放著本手寫日記,最後一頁的字跡已經被汁液浸透:
“它們說能治愈所有疾病,隻要允許它們紮根。現在我分不清,是我在控製植物,還是它們在模仿我。”
日記的夾層裡藏著張照片,年輕的女院長站在噴泉前微笑,她的發梢纏著幾片蕨類葉片。林夏突然注意到,照片裡的院長和培育艙裡的人臉,有著一模一樣的眉骨弧度。
警報聲變成悠長的嗚咽。所有培育艙的玻璃同時碎裂,墨綠色根莖像潮水般湧出,在地麵上織成巨大的網。林夏爬上院長室的窗台,看見整個療養院廢墟正在緩慢抬升,底下露出金屬骨架——根本不是建築,而是艘巨大的星艦,蕨類植物是它的偽裝外殼。
根莖纏繞的星艦開始發出引擎的轟鳴。林夏的腕表在這時徹底報廢,最後閃過的畫麵是修改後的星圖,原本標記深空療養院的位置,現在寫著“73號共生體領地”。
她抓著星艦外殼的散熱管往上爬,手指摳進鏽蝕的縫隙時,摸到裡麵溫熱的汁液。蕨類植物的孢子落在她的脖頸上,像細小的吻。遠處的星空中,更多的墨綠色光點正在靠近,每一個都閃爍著和腕表警報相同的頻率。
星艦起飛的瞬間,林夏回頭望了一眼。無數條根莖從星艦底部垂落,像綠色的瀑布,裡麵隱約可見無數張人臉,在宇宙風中緩緩睜開眼睛。她這才明白,所謂的生物泄漏,根本不是事故。
深空療養院從來沒有廢棄,它隻是換了種方式,在宇宙裡繼續它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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