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在整理“聲音郵局”的回聲瓶時,指尖觸到個冰涼的金屬罐。打開來看,是罐密封的錄音帶,標簽上寫著“給小滿的回信”,寄件人是沈硯之,日期卻在他犧牲之後。她忽然想起那位邊境戰友說過的話:“沈排長犧牲前,總在哨所的錄音機前坐很久,說要錄完這封信。”原來有些告彆,他早已在時光裡悄悄準備。
錄音帶裡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呼嘯的風聲:“小滿,聽說你接了邊境小學的項目……圖紙上的連廊很漂亮,像小時候住的老房子……那天巡邏見著叢野薔薇,忽然想起你說要種滿院子……”林小滿的手指猛地收緊,去年秋天母親栽的薔薇此刻正爬滿籬笆,原來那些被記住的心願,早已在時光裡生了根。
社區要在“聲音郵局”旁建座“回信驛站”,讓人們給思念的人寫封遲到的回信。林小滿把那罐錄音帶放在驛站的展示櫃中央,旁邊擺著排信紙,抬頭印著“致時光裡的你”。有個戴眼鏡的小男孩握著筆問:“林姐姐,沈叔叔能收到我的回信嗎?”她指著窗外飄落的薔薇花瓣:“能,花瓣會帶著信,飛到他看得見的地方。”
邊境的孩子們寄來批回信,信封上都畫著展翅的小鳥。附信裡說:“我們給沈叔叔寫了信,讓小鳥帶著飛,它們認識路。”林小滿把回信貼在驛站的“思念牆”上,有封信裡畫著座亮著燈的房子,旁邊寫著:“沈叔叔,這是林姐姐設計的,你看漂亮嗎?”她望著畫裡的圓弧形連廊,忽然想起沈硯之那封信裡的“讓人覺得心裡暖和”,原來所謂溫暖,就是讓他的期待,在自己的設計裡慢慢生長。
“回信驛站”開放那天,沈硯之的父親來了。他帶來本舊信箋,裡麵是寫給兒子卻從未寄出的信:“家裡的薔薇開花了,你媽總在花叢前念叨你……”老人讀到一半說不下去,有個小姑娘遞給他張紙巾:“爺爺,沈叔叔會知道的,我看見花瓣上有字。”林小滿望著老人泛紅的眼眶,忽然明白,有些未說出口的牽掛,反而更重,像壓在心底的暖石,捂得時間越久,越燙。
林小滿在整理錄音帶的外殼時,發現張藏著的便簽。上麵是沈硯之的筆跡:“等這封信錄完,就申請調休,回去看小滿畫的圖,哪怕隻看一眼。”她忽然想起那段時間,自己總在視頻裡抱怨“項目太難”,他每次都笑著說“等我回去給你打氣”,當時隻當是隨口安慰,現在才懂,那些輕描淡寫的背後,藏著他怎樣的渴望。
孩子們給邊境的小夥伴寫回信時,都在信封裡夾了片香樟葉。有個小姑娘認真地說:“這樣沈叔叔就知道,家鄉的風,帶著香樟樹的味道來看他了。”林小滿想起沈硯之日記裡的“香樟樹的味道像小滿的洗發水”,原來所謂思念,就是把最熟悉的氣息,當成彼此心照不宣的暗號。
清明節那天,“回信驛站”舉辦了場“寄往春天的信”活動。大家把回信係在風箏上放飛,漫天飛舞的風箏像群白色的鳥,載著密密麻麻的牽掛飛向遠方。趙剛握著風箏線說:“硯之小時候總愛放風箏,說風箏飛得高,就能讓遠方的人看見。”林小滿望著越飛越高的風箏,忽然覺得那些未寄出的回信,早已像種子一樣,在時光裡發了芽,開了花。
林小滿在設計驛站的紀念郵戳時,特意刻了朵薔薇和半片銀杏葉。“蓋了這個郵戳,信就不會迷路了,”她對孩子們說,“就像沈叔叔的牽掛,從來沒找錯過方向。”第一個蓋郵戳的是那個戴眼鏡的小男孩,他舉著信封驕傲地說:“你看,我的信有通行證啦!”
夏天來臨的時候,“回信驛站”的信箱裝滿了信。林小滿把這些信整理成冊,取名《時光的回音》,放在青少年紀念館的書架上。有個孩子在扉頁上畫了顆星星,旁邊寫著:“沈叔叔,這些都是我們想對你說的話,你要認真聽哦。”
林小滿在整理沈硯之的遺物時,從那本《唐詩選》裡抖落出張電影票。是她大學時想看的那部,日期是沈硯之犧牲前一周,座位號是她最喜歡的後排角落。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朋友圈發過句“想看這部電影”,當時他評論“等我回去陪你看”,原來有些約定,他一直記在心上,哪怕知道可能無法實現。
開春時,“回信驛站”的薔薇爬滿了柵欄。林小滿把那本《時光的回音》放在花叢下,風一吹,書頁輕輕翻動,像有人在低聲朗讀。她想起錄音帶裡沈硯之的聲音,想起那些未寄出的信,忽然覺得整個院子都在輕輕回應:“收到了,我都收到了。”
林小滿走到“思念牆”前,看著那些漸漸泛黃的回信,看著風箏線留下的痕跡,看著孩子們在驛站裡認真寫信的背影,提筆在新的信紙上寫下:“沈硯之,你的回信,我收到了,在薔薇花開的聲音裡,在香樟樹的影子裡,在每個被溫柔惦記的日子裡,從未遲到。”
夕陽透過柵欄照進來,在信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他笑著的眉眼。她知道,有些等待從不會落空,就像回信總會追上出發的信,就像思念總會找到落腳的地方,那些藏在時光裡的愛與牽掛,早已化作生命裡最堅定的力量,在每個平凡的日子裡,靜靜回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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