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的晨霧漫過青石板路時,張阿姨正把浸過江泥的藍布鋪在竹架上。布麵上銀線繡的水紋在霧裡若隱若現,像父親當年在機床圖紙上畫的流線,總帶著江水特有的弧度。竹架下的藍草苗沾著露水,葉片卷著未舒的芽,是昨夜從江灘移植來的,老漁民說"這江邊的草,根須比彆處的長三寸,因為要抓牢被浪打濕的土"。
父親的銀線盒旁多了個貝殼筆筒。是小侄女在江心洲撿的文蛤殼,內壁磨得發亮,裝著繡針、頂針和剪線刀,每件工具都纏著小段藍布。有位海洋生物學家來看過,說這貝殼的生長紋"與民國銀線的氧化層形成奇妙呼應",都是"時光在硬物上刻下的軟痕"。張阿姨用這貝殼裡的工具時,總說"摸著貝殼的涼,就像摸到了江水的溫度"。
藍布救生圈成了江邊新風景。誌願者們說這靛藍色的圈"比橙色更柔和,落水者看見會少些恐慌"。小侄女在圈身繡了銀線浮標,說"讓它像星星一樣漂在水上"。張阿姨縫救生圈的布套時,特意加了三層藍布,說"布得厚些,才經得起撞擊,就像家裡的人,得有韌勁"。有位救生員說,曾有落水者抓住這藍布圈時念叨:"這顏色像我老家的河,穩當。"
體驗店開了"江泥染布課"。張阿姨帶著大家去江灘挖淤泥,說"這泥裡有藍草需要的鐵元素,能讓染出的布更耐曬"。孩子們光著腳踩在江泥裡,說"這土比店裡的顏料有意思,能把腳丫染成藍綠色,像踩著時光的顏色"。染好的江泥藍布帶著獨特的斑駁,有人說"這花紋比機器印的生動,因為每塊泥都有自己的脾氣"。
"阿婆,能把碼頭繡在藍布上嗎?"曆史學家來定製教具,想複原民國時期的下關碼頭。張阿姨找出父親收藏的老碼頭照片,用銀線在布上勾勒:"貨運棧得矮些,客運樓得高些,就像當年碼頭的分工,各有各的用處"。她們合作的"碼頭藍布"被博物館收藏,旁邊擺著真實的碼頭老物件,遊客說"銀線繡的比照片多了些煙火氣,能看見挑夫在走動"。
父親的舊船票被裱在藍布上。是1956年從南京到上海的客船票,邊角已經發脆,張阿姨用銀線把它輕輕固定在藍布上,說"得讓它在熟悉的顏色裡歇著"。小侄女在船票旁繡了航線圖,說"這短短的線,藏著爺爺當年的旅途"。有位老人來看過,指著船票上的"三等艙"說:"我當年也坐過這趟船,舷窗邊的藍布窗簾,就跟這布一個顏色。"
冬至的江風帶著寒意,藍布上的銀線卻格外亮。體驗店組織"江夜守歲"活動,大家在江邊點燃藍布燈籠,燈籠裡的燭光映著江麵上的冰紋,像"時光在江麵上繡花"。張阿姨給孩子們講父親修船的故事:"他總在船底補藍布防水,說"水再厲害,也怕認真的針腳"。"有位海外僑胞說,看著江麵上的燈籠,"就像看見當年離開時,碼頭上母親舉著的油燈"。
父親的銀線盒裡多了段錨鏈碎。是從江底打撈上來的,張阿姨用藍布把它包好,說"這鐵上的鏽,是長江給它蓋的郵戳"。小侄女把錨鏈的來曆寫成卡片,說"它曾拴過1960年代的貨輪"。有位老水手來看過,摸著錨鏈碎說:"這磨損的痕跡,跟我當年解過的錨鏈一模一樣,都是被江水和時光磨的。"
小寒的清晨,張阿姨在藍布上繡新的江景。針腳穿過布麵時,遠處傳來破冰船的轟鳴,與銀線在布上的摩擦聲交織,像時光在江麵上破冰前行。院角的藍草頂著薄冰,根係在土裡悄悄生長,小侄女說"藍草的根也在模仿錨鏈,往深處紮呢"。陽光透過江霧照在藍布上,銀線的反光與冰麵的反光重疊,像江水與年輪在光陰的根上,終於長成了彼此的模樣。
張阿姨放下銀針,看著布上的碼頭與航船,突然明白光陰根就像長江——它接納所有的支流,卻永遠朝著一個方向;它承載所有的過往,卻永遠流向新的遠方。就像這藍布上的銀線,一頭連著逝去的碼頭與船票,一頭連著新的江景與希望,在時光的土壤裡,長成了南京城最深厚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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