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後的第三個周末,林硯之接到了張嵐的電話。紀檢委辦公室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堆積如山的檔案上投下條紋陰影,張嵐正用紅筆在1987年的案件卷宗上圈畫,桌角的相框裡,戴紅領巾的小女孩舉著獎狀,鋼筆在胸前閃著光。
“這是當年所有涉案人員的最終處理報告。”張嵐推過來一疊文件,“趙副局長的殘餘勢力上周已全部落網,瑞士銀行的賬戶也通過國際司法協助完成了解凍。”她指向其中一頁,“有意思的是,這些錢除了建校,還匿名資助了三十七名貧困生,其中有十二人現在成了公益律師。”
林硯之的目光落在“受助者名單”上。趙峰的名字赫然在列,資助年限從1988年到1995年,落款處的彙款賬號,與老陳當年的工資卡完全一致。她忽然想起希望小學的鐵皮盒,某張畢業照背麵寫著“學費已代交,安心讀書”,筆跡正是父親的。
“您見過陳校長嗎?”林硯之輕聲問。
張嵐的筆頓了頓,指尖劃過照片裡母親的身影:“她總說我像她失散的女兒,每年都給我寄文具。”她從抽屜裡取出個褪色的布包,“這是她臨走前給我的,說等我真正理解‘正義’二字時再打開。”
布包裡是本刑偵筆記,扉頁寫著“給之之”。翻開的瞬間,林硯之的呼吸停滯了——裡麵貼著父親的照片,每張下麵都有母親的批注:“1986年冬,他冒雪送迷路老人回家”“1987年春,幫小販追回被搶的貨款”。最後一頁夾著張孕檢單,日期是1987年7月,恰好是父親“犧牲”前一個月。
“原來她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林硯之的眼眶發熱。那些年母親的“缺席”,或許不是拋棄,而是用最笨拙的方式保護她遠離危險。
窗外傳來鳴笛聲,是檢察院的車。張嵐起身整理卷宗:“我們要去雲南一趟,給那位女老師做正式筆錄。”她忽然笑了,“她說想把當年的故事寫成教材,讓孩子們知道,英雄未必都穿著鎧甲。”
雲南的山路蜿蜒曲折,林硯之坐在顛簸的車裡,看著窗外掠過的梯田。女老師所在的村寨小學藏在雲霧裡,木質教學樓的牆上畫著彩虹,孩子們的笑聲穿透晨霧,與希望小學的鈴聲重疊在一起。
“這是林警官當年設計的課表。”女老師指著牆上的泛黃紙張,“他說山區孩子要學知識,更要學怎麼保護自己。”她掀開講台上的木箱,裡麵是幾十本手抄的法律手冊,每本的扉頁都畫著小小的警徽,“這些是趙老師每年寄來的,他說總有一天用得上。”
林硯之翻開最舊的那本,某頁的空白處有行小字:“之之若看到,記住善良需要鋒芒。”墨跡洇著水痕,像是多年前的淚水。她忽然想起太平間的冰櫃,編號73正是她的生日——7月3日,父親用這種方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標記著牽掛。
采訪結束時,孩子們拉著林硯之去看新蓋的圖書館。奠基石碑上刻著一行字:“獻給所有在黑暗中舉燈的人”,落款是“一群繼承者”。女老師告訴她,這塊碑是去年校慶時,三十七屆校友眾籌立的,每個名字都被刻在基座上,張嵐的名字旁邊,挨著個小小的“林”字。
回程的路上,林硯之收到趙峰的短信,附帶著張照片。老陳坐在希望小學的槐樹下,正給孩子們講刑偵故事,腿上攤開的筆記本裡,夾著父親的警徽。配文寫著:“他說這是最好的退休生活。”
林硯之望著窗外掠過的晚霞,忽然明白這場跨越三十年的追尋,從來不是為了揭開黑暗,而是為了看見那些藏在陰影裡的光。父親的堅守,母親的隱忍,老陳的犧牲,趙峰的救贖,還有無數個“張嵐”的成長,就像一場漫長的接力,把正義的火種從1987年傳到了今天。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母親發來的視頻。畫麵裡,她正和女老師在雲南的操場種向日葵,趙峰蹲在旁邊給花苗澆水,老陳舉著相機拍照,鏡頭裡的陽光金燦燦的,像極了父親筆記本裡寫的那句:“隻要有人記得,英雄就永遠活著。”
林硯之笑著按下保存鍵,指尖劃過屏幕上每個人的笑臉。車窗外,晚霞正鋪滿天空,遠處的山巔有燈塔在閃爍,仿佛在說:路還長,但隻要往前,總有光在等你。她摸出父親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新的一頁——“2025年夏,接過接力棒的第一天,陽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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