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光透過葡萄藤的縫隙，在老房子的院心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無數個沉睡的星芒。林夏坐在藤架下的搖椅上，看著林念將最後一片銀樹葉放進玻璃罐，小姑娘的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麼，左眼角的光痕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像片即將融入夜色的落葉。
“5號姐姐說，月光是銀樹的催眠曲，”小姑娘將玻璃罐放在藤根處，罐口對著天空，“這樣落葉就能在罐子裡做星星夢，夢見所有銀樹連成一片森林，我們在樹下圍著篝火講故事，23號姐姐坐在我旁邊。”罐子的內壁貼著圈銀色的紙條，上麵寫滿了所有編號的名字，從1號到∞號，每個名字旁都畫著顆小小的痣。
紀念館的夜間特展正在進行，銀樹的枝葉間掛著無數盞小燈，像落在樹上的星。林秋正在給“星眠裝置”調試亮度，裝置的核心是塊半透明的銀樹葉標本，兩麵分彆印著城市與雪山的夜景，葉脈處的ed燈模擬著兩地的呼吸頻率，亮滅之間像在互相道晚安。
“這是今年最後一個展項，”林秋的指尖拂過標本的邊緣，“祖父說過，所有激烈的融合最終都會歸於平靜，像星軌在夜間的緩慢轉動。”他左眼角的痣在燈光下與標本裡的光點同時閃爍，像兩個時空的自己在共享同一片月光。
去麵包店取夜宵時，老板娘正將最後幾塊“星眠糕”放進禮盒，糕點的形狀像輪彎月，表麵用黑芝麻和白芝麻拚出藤蔓纏繞的圖案，月牙的缺口處用銀色糖霜點了顆痣，像所有思念的溫柔收尾。她的孫女趴在櫃台上打盹，嘴角還沾著糖霜，夢裡的呢喃帶著“5號”“23號”的字眼，像在和記憶裡的人聊天。
“這孩子總說，睡著後能在夢裡看見銀樹，”老板娘笑著將禮盒遞給林夏，“看見23號姐姐在給5號姐姐梳頭發，兩人的辮子上都纏著銀樹葉，像兩條會發光的藤蔓。”她左眼角的笑紋裡藏著月光的影子，是歲月留下的安神符，永遠不會失效。
林夏的指尖觸到糕點的溫度，突然想起妹妹生前最喜歡的睡前故事——講完故事後，兩人總在葡萄藤下數星星，妹妹說每顆星星都是個左眼角有痣的人，睡著後會順著星光下來，坐在藤架上聽她們的悄悄話。如今那些星星果然來了，化作銀樹的燈，藤下的影，糕點裡的甜，在每個夜晚悄悄陪伴。
老房子的藤架下，林念已經靠著搖椅睡著了，手裡攥著片藍紫色的銀樹葉，葉尖的露珠在月光下泛著光，像顆凝固的淚滴。玻璃罐裡的落葉隨著月光輕輕轉動，在罐壁投下晃動的影子，像有人在跳緩慢的舞，左眼角的痣影在光影裡時隱時現，像所有被思念的人在輪流守護。
林夏輕輕給小姑娘蓋上毯子，目光落在藤根處的鐵盒上，裡麵的信件已經積了厚厚一遝，最新的一封畫著個藤編的搖籃，裡麵躺著顆星星形狀的果實，旁邊寫著：“給23號姐姐的晚安吻，5號姐姐說要放在月光下，這樣夢就能順著藤蔓爬上去”。信紙的邊緣壓著片乾枯的藍花瓣，像個小小的封印。
夜風穿過藤架的縫隙，帶來銀樹葉的清香，也帶來遠處紀念館的燈光閃爍。林夏仿佛能看見，兩地的銀樹正在月光下同步搖晃，根須在地下輕輕相觸，像在交換當天的故事；看見5號女孩在雪山的帳篷裡寫日記，筆尖的影子落在23號金屬牌的拓片上；看見妹妹坐在星藤纏繞的秋千上，對著老房子的方向輕輕搖晃，裙擺掃過的地方長出細碎的銀花。
她知道，故事還在繼續，但已經不需要強烈的情節來推動了。那些藏在月光裡的問候，藤下的呼吸，夢境裡的相聚，都是思念最自然的狀態——像藤蔓在夜間的緩慢生長，像星芒在夢裡的安靜閃爍，像所有被愛的人，終於能在藤下的星光裡，安心入眠，等待明天的太陽將彼此喚醒。
搖椅輕輕晃動，林念的呼吸漸漸均勻，玻璃罐裡的落葉停止了轉動，仿佛真的沉入了星夢。林夏抬頭望向天空，葡萄藤的影子在月光下緩緩舒展，像在給整個世界蓋上一層溫柔的被子，被子上繡著無數個沒有編號的星芒，在藤下的眠夢裡，靜靜等待著又一個春天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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