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的女兒小念隨了第五代的名字）剛會蹣跚邁步時，總愛攥著一枚銀製的梧桐葉哨子。哨子吹出的音調，正巧與老座鐘的滴答聲合拍，是小晚特意找人定製的。小念的小手把哨子握得溫熱，眉骨處那片帶鋸齒的梧桐葉胎記，在陽光下泛著淺紅，像枚被時光擦亮的音符。小晚笑著蹲下來，看她對著梧桐樹吹哨子：“這是給太爺爺太奶奶的暗號，他們聽見就會出來啦。”
攝影館的“未來唱片機”旁，新修了條“聲紋小徑”，路麵的青石板上刻著不同年代的聲音波形：林深按快門的“哢嗒”聲、蘇晚調顏料的“沙沙”聲、小念吹哨子的“嘟嘟”聲……人們踩在石板上，能聽見對應的聲音從地下傳來，像“時光在腳下唱歌”。有位老人踩著刻有“1950”的石板，忽然停住腳步：“這是我年輕時聽見的雷聲，當年就在這棵樹下躲雨，和她第一次牽了手。”
小深的“時光工坊”推出了“年輪錄音棚”項目，讓人們對著梧桐樹的年輪錄音，聲波會順著木質纖維儲存在樹裡。有個男孩錄下給遠方爺爺的問候，半年後爺爺來樹下，耳朵貼在樹乾上，竟真的聽見了模糊的童聲。“樹把花養得更暖了。”爺爺紅著眼眶說，小深在錄音棚的牆上貼滿梧桐葉，每片葉子上都寫著錄音日期，“這樣樹就不會忘記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望安的雲孫認孫的子女）在青花瓷瓶的底座，發現了圈極淺的指痕，是林深當年反複旋轉瓶身留下的。“太爺爺在用指尖給時光打節拍。”她在研究報告裡寫道，指痕的間距與瓶身金縫的間隔完全一致，像“他在給太奶奶的修補工作伴奏”。這些指痕成了文物館的“隱藏樂譜”，參觀者用指尖跟著劃動，能“讀”出段簡單的旋律。
小念上小學後，在作文裡寫：“梧桐樹是台永遠不會壞的錄音機，春天錄花開，秋天錄葉落，還錄了太爺爺太奶奶的悄悄話。我吹哨子時，樹影晃得特彆厲害，是他們在跟著跳舞。”老師把作文貼在教室後牆，下麵總有同學問：“能借你的哨子吹吹嗎？我也想聽聽太爺爺的聲音。”
小晚帶學生拍攝“年輪裡的新聲”紀錄片時，記錄了個奇妙現象：老院子的梧桐樹在每月月圓夜，樹影會在地麵拚出完整的樂譜，正是林深寫的《梧桐謠》。“是太爺爺在給太奶奶唱月光曲呢。”小晚在鏡頭前說，學生們測量後發現，樂譜的長度正好是青花瓷瓶的高度，像時光用器物丈量著旋律。
小深九十歲那年，小念用ai技術把家族的聲音和樹的聲紋混合，做成張黑膠唱片。唱片轉動時，林深的快門聲、蘇晚的笑聲、樹葉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最清晰的是段童聲：“太爺爺太奶奶，我找到你們的歌啦。”唱片的紋路在顯微鏡下看，與梧桐樹的年輪完全吻合，像“時光把聲音刻進了木頭裡”。
文物館的“聲紋小徑”儘頭，新放了台“聲音天平”，左邊放著老物件，右邊放著對應的聲音芯片，天平總能保持平衡。“因為物件的重量，等於它藏著的聲音的重量。”管理員笑著說，當有人放上自己的舊手表，右邊的芯片就會傳出對應的心跳聲，“原來我們早把自己的聲音，刻進了常用的東西裡”。
小念的攝影展主題是“聲音的形狀”，展出的照片都是聲音的可視化記錄：聲波在水麵激起的漣漪、聲紋投影在胎記上的光斑、老座鐘的滴答聲在沙盤中留下的軌跡……最特彆的一張是用聲波相機拍的：小念吹哨子時，梧桐樹周圍的空氣振動形成波紋，像朵綻放的金色花，花心處正是樹洞裡的銅戒指。
深秋的某個清晨，小深在睡夢中安詳離世。床頭擺著那台老相機，皮套內側的梧桐花乾掉落在枕頭上，像片安靜的音符。小晚整理遺物時，發現相機的鏡頭蓋裡夾著張紙條，是林深的筆跡：“晚晚，等樹長得夠粗，就把我們的歌刻進年輪裡，讓後代的孩子都能聽見。”
小念的女兒出生時，眉骨處的胎記像片帶露珠的梧桐葉，紋路與《梧桐謠》的樂譜完美重合。小晚抱著嬰兒去老院子，把她的小手貼在梧桐樹上，樹皮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像股溫熱的旋律流進心裡。“這是太爺爺太奶奶在給你哼搖籃曲呢。”她輕聲說，嬰兒忽然發出“咿呀”聲，像在跟著哼唱。
攝影館的“年輪錄音棚”外，排隊的人總繞著梧桐樹轉三圈。有對新人錄下婚禮誓言，工作人員把錄音芯片埋在樹下，說：“等你們金婚時再來聽，樹會把誓言養得更甜。”那天，樹洞裡的銅戒指忽然反射出光，在地上投下小小的音符，像在為誓言伴奏。
小念在整理蘇晚的畫稿時，發現張被忽略的素描，畫的是棵梧桐樹，枝椏間寫滿了音符。她對照《梧桐謠》的樂譜，發現每個音符都對應著片葉子的位置。“太奶奶早把歌畫在了樹上。”小念把素描與梧桐樹的照片重疊，枝椏和音符完美重合，像“樹真的在按她畫的樣子唱歌”。
除夕夜的煙花在梧桐樹梢綻放時，小念的女兒正把片新葉塞進樹洞裡。樹洞裡，無數代人的信物和聲音載體擠在一起：銅戒指、黑膠唱片、哨子、新葉，在煙火的映照下泛著溫暖的光。小晚望著樹影裡的一家人，忽然聽見老座鐘的滴答聲、唱片的旋轉聲、煙花的爆裂聲，像無數個聲音在合唱：
我們從未離開，隻是變成了年輪裡的新聲，陪著你們，把每段時光都唱成歌。
而那棵梧桐樹，又在年輪上刻下了新的音符，一圈圈向外生長，像在說：
新的旋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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