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細雨如絲,林夏撐著傘站在香樟樹下,看著小宇和孩子們將母親的遺物——那枚繡著蒲公英的手帕,輕輕放進新落成的“記憶膠囊”。膠囊埋在香樟樹的根係旁,旁邊是父親去年親手栽種的玉蘭,此刻正頂著雨珠開出第一朵花苞,潔白得像落在枝頭的雪。
“林老師,檔案館又送來了一批資料。”小宇的聲音穿過雨幕,他懷裡抱著個牛皮紙檔案袋,“是當年參與救援的消防員日記,裡麵提到老周叔在火場裡反複喊‘保護溪水’。”
林夏接過日記,泛黃的紙頁上記錄著山火當晚的混亂:“火光裡有個身影抱著金屬桶往溪邊衝,嘴裡喊著不能讓東西流進水裡,直到被倒塌的橫梁壓住……”她想起母親說過,老周總把溪水比作幽穀的血管,“血管乾淨了,山才能活。”雨珠落在日記上,暈開淡淡的墨跡,像誰在無聲地落淚。
入夏後,幽穀的生態監測數據首次實現全自動化。小宇帶領團隊研發的ai係統,能實時分析水質、土壤和植被變化,異常數據會自動推送至環保部門。“林老師您看,”小宇指著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曲線,“二十年了,終於能讓科技替我們‘盯’著這片山了。”
林夏望著窗外正在溪岸寫生的學生,他們的畫板上,熒光苔蘚不再是詭異的象征,而是被畫成綠色的星辰,點綴在鬱鬱蔥蔥的峽穀間。父親坐在生態教室的長椅上,給孩子們講微生物如何分解重金屬,陽光透過他稀疏的白發,在教案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幅時光暈染的畫。
暴雨季來臨前,林夏帶著誌願者檢查礦道排水係統。在當年的應急閥門旁,發現了塊新刻的石碑,上麵是小宇的筆跡:“前人栽樹,後人守渠,此心代代相傳。”石碑旁放著束新鮮的野菊,是母親生前最愛的花,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像剛從溪邊采來。
“這是老周叔的兒子淩晨送來的。”小宇輕聲說,“他說每次來礦道,都覺得父親就在這兒看著,看我們把他沒做完的事做好。”林夏摸著石碑上的刻痕,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卻仿佛能摸到一代代人掌心的溫度。
暑假裡,首屆“幽穀生態夏令營”開營。來自全國各地的孩子在溪裡摸魚,在工坊學編竹籃,聽老人們講過去的故事。最小的孩子叫念念,是當年偷拍者的曾孫女,她總纏著林夏問:“阿姨,我的太爺爺真的做錯事了嗎?”
林夏牽著她的手走到“知錯園”,指著那些刻滿案例的石碑:“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改正。你看,太爺爺後來捐了錢,太奶奶來當誌願者,你現在來守護這裡,就是在用行動告訴幽穀,你們記得教訓呀。”念念似懂非懂地點頭,把自己畫的螢火蟲貼在石碑上,像給往事添了點光亮。
秋分那天,父親在生態教室裡給孩子們上完最後一課,安詳地閉上了眼睛。他的教案攤開著,最後一頁寫著:“修複土地和修複人心一樣,都需要耐心,需要相信時間會帶來答案。”窗台上,母親種的薄荷長勢正好,清香彌漫了整個房間。
按照父親的遺願,他的骨灰和母親的一起撒進了溪裡。林夏站在溪岸,看著水流帶著骨灰奔向遠方,老周的兒子遞來一瓶溪水:“李叔說過,幽穀的水是活的,會帶著他們的念想,滋潤每一寸土地。”瓶身上,陽光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像母親的絲巾在風中飄動。
深秋的清晨,林夏在觀測站的郵箱裡發現了本厚厚的書,是小宇團隊編寫的《幽穀生態修複全記錄》,扉頁上寫著:“獻給所有用勇氣和耐心,讓傷疤開出花的人。”書裡收錄了從山火到如今的所有數據、照片和故事,甚至包括那盤老周的磁帶轉錄的音頻二維碼。
她翻到最後一頁,是張航拍圖:幽穀像片綠色的翡翠鑲嵌在群山間,溪水流過的地方泛著銀光,像條銀色的項鏈。圖下有行小字:“2050年,幽穀的每粒塵埃都記得,曾有人為它拚過命。”
冬至前夜,林夏收到念念寄來的畫:雪地裡的香樟樹下,站著三個模糊的身影,像她,像父親,像所有守護幽穀的人,旁邊寫著:“老師說,這叫傳承。”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幽穀裹成一片潔白,隻有溪岸的螢火蟲監測燈還亮著,像串永不熄滅的星。
除夕夜,生態教室裡擠滿了人。有返鄉的村民,有堅守的誌願者,有放假回來的學生。大家圍著壁爐唱歌,唱《幽穀謠》,唱新編的環保歌。小宇突然提議:“我們給林老師和李伯伯、周伯伯敬杯酒吧,敬他們讓幽穀活了過來。”
林夏舉起裝著溪水的杯子,望著窗外漫天飛雪,突然明白父母和老周他們從未離開。他們變成了香樟樹的年輪,變成了溪水裡的星光,變成了孩子們口中的故事,在每個守護幽穀的人心裡,輕輕回響。
年初一的清晨,雪停了。林夏推開觀測站的門,看見香樟樹下站滿了孩子,他們正在掛親手做的祈福牌,牌上寫著“幽穀常青”“溪水長清”。陽光爬上樹梢,雪水順著枝椏滴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像時光在輕輕叩門。
她知道,幽穀的故事還會繼續。那些刻在土地裡的記憶,那些流淌在溪水裡的思念,終將像這無儘的時光,滋養著一代又一代人,讓這片重生的土地,永遠回響著希望的聲音。風穿過峽穀,帶來了春天的氣息,像誰在耳邊輕聲說:“看,我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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