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員何等人物?
是可以說出“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的人物。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驕,這些人在教員的心中一個是略輸文采,一個是稍遜風騷,一個是“隻識彎弓射大雕”,可見教員認為這些人全都是有缺點的,甚至是較大的缺憾。
可他對劉邦的讚頌是“最厲害的一個”,足以可見劉邦之雄偉了。
如此一個驚才絕豔的人,如此一個“封建皇帝裡麵最厲害”的一個人,他的生命馬上就要走到最後一程了,他會做出來什麼事情?
誰也無法確定。
陳成箕坐在那裡,神色肅穆而又堅定。
劉邦卻是顯得十分瀟灑,先是讓侍奉的人將自己攙扶起來,像是回光返照一樣坐在了陳成的麵前,繼而又是讓周身侍奉的人全都退下。
等到未央宮中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宮中的沉香味道緩緩的飄蕩在兩個人的鼻尖。
劉邦良久之後才開口,聲音中帶著玩味:“樂之此時還敢如此獨身前來?難道就不怕我是臨死之前,擔心你禍亂朝綱,所以將你騙過來殺死的嗎?”
這話中帶著些許火藥味,但陳成卻並不在意。
甚至心中隱隱約約鬆了口氣。
劉邦若是想要殺了他,那自然不會說這樣的話,這樣子說,隻能意味著劉邦此時對他並沒有殺意。
他隻是輕笑一聲:“陛下雄才偉略,臣又有什麼擔憂的呢?”
陳成直視著劉邦的眼眸,聲音沉肅,一字一句的說道:“臣對禍亂朝綱也好,對這皇帝尊位也好,並沒有絲毫的覬覦之心。”
若是換成其他時候,若是換做其他人,陳成事不會如此坦誠的告訴他的。
但這是劉邦。
說是漢人的始祖也不為過了——畢竟在這之前,沒有“漢人”這個說法,隻有“中原人”這個說法。
劉邦之心胸,與他明說,比和他打機鋒更合適。
劉邦聽聞此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他撫掌而歎道:“一生數十載光陰,唯有今日我覺著當真是找到了心中的知己啊。”
他為自己傾倒了一杯酒,而後一飲而儘。
“昔日的項羽自號楚霸王,可他又算什麼狗屁的英雄?不過一介莽夫而已。”
劉邦笑嘻嘻的看著陳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知道我在想什麼,這才是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啊。”
“樂之啊,告訴朕。”
他直視著陳成的眼眸,此時的他將自稱從“我”換成了“朕”,象征著他的嚴肅與認真。
“告訴朕!”
“你從一屆窮苦殺出來了今日魏王的威名,你兩次救駕之功,你甚至讓你的兒子約束族中的子弟,不許他們驕縱妄為。”
“你對魏王的尊位不屑一顧,甚至可有可無。”
劉邦的手握著酒爵,而後死死的盯著陳成,仿佛陳成下一刻所說的話有一點不符合他的心意他便會暴起殺機一樣。
“你告訴朕,為何!”
“告訴朕!你是為了什麼!”
此時的未央宮外,呂雉也好、劉盈也罷,急匆匆趕過來的劉如意母子也好,那些站在一旁的侍從們也好,都是你看我我看你,聽著未央宮中傳出來的交談聲,麵麵相覷。
侍從甚至低聲的看著呂雉詢問道:“皇後娘娘.....這.....”
呂雉伸出手擺了擺手,淡然的說道:“不必在意,陛下交代過不必進去,便不必進去!”
而此時的未央宮內。
陳成看著近乎於咆哮的劉邦、看著這個暴露出了真正的“真龍氣勢”的劉邦,神色不改,他為自己斟了一杯酒,輕聲道:“陛下,臣是為了天下黔首,也為了陳氏。”
他知道自己今日不將話語說明白,這位帝王怕是要死了都擔憂此事。
這沒必要——他的想法並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地方,他自己也十分敬佩劉邦,所以願意與其坦誠。
“臣想,王爵之位也好,皇帝之位也罷,都不過是想要令權勢以及家族延續下去罷了。”
陳成看著劉邦:“依照陛下的智慧,您覺著大漢、或者說劉氏的大漢能夠延續多少年的天下呢?”
劉邦看著冷靜無比的陳成,也坐在那裡,收斂了先前的“暴怒”,或者說那“暴怒”本就是他裝出來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邦周延續了八百年的光陰,可秦卻隻延續了兩代,王朝之更迭哪裡是人能夠決斷的呢?”
“便是劉氏的子孫爭氣,大抵上也就是個六七百年吧?”
陳成微微一笑,他看向劉邦再次問道:“那陛下覺著,曲阜孔氏能夠延續多長時間呢?”
曲阜孔氏?
劉邦一愣,他好似隱隱約約的猜到了陳成的意思。
他看著陳成道:“孔氏?就是那個圓滑的孔氏?孔老二的孔氏?”
得到了陳成的點頭後,劉邦嘀嘀咕咕的想了想說道:“他們家啊,不出意外比朕的大漢要長久的多吧。”
“說不得真的能成為延續千年的大世家豪族,王朝更迭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富貴呢。”
陳成看著劉邦,微微一笑:“這便是臣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