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坐在那裡默不作聲。
怎麼了?
在這一次的降臨之前,他對於漢光武帝的出現有千百種猜測,但唯獨沒有這一種猜測。
戀愛腦真是不好惹啊。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麵前臉色有些擔憂的陳況說道:“沒什麼,父親。”
“我方才隻是在想,這兩年陛下對陳氏的圍剿越來越下狠手了,我們又該如何做呢?”
陳況的神色也並沒有那麼好看,他的心中同樣是一片愁緒,甚至不知不覺之間說出了:“若是當時我沒有那般做,是否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
他沉默的坐在那裡,多少有些頹廢。
這實際上是正常的情況。
但你要說陳況的內心真的動搖了嗎?其實也是沒有的,若是在給陳況一次機會,讓他重新回到當初的那個時候,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而去趨炎附勢,稱頌太子。
太子在他的眼裡就是臭不可聞。
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挽回餘地。
陳氏的確是不願意摻和進黨爭之中,也不願意在皇帝奪嫡的時候站隊,但那都是在一件事情的前提下——即這幾個皇子中沒有什麼類人生物的情況下。
像劉奭這種類人生物,陳氏的哪一代先祖來了都不會認為陳況做錯了。
陳淵同樣如此。
他看著陳況,聲音中帶著些許嚴肅和堅定的說道:“父親,您為何會這麼想呢?”
“陳氏先祖教導我們的,也絕對不是在這樣子的大是大非之前依舊要明哲保身。”
“我相信,哪怕是當年的喜公複生在您的麵前,也絕對不會說您做錯了,反而是十分稱頌的讚頌您做的很對,並且十分符合陳氏的祖訓。”
“所以您不必擔憂。”
陳淵的身體微微側傾,看著遠處的天穹,無儘的夜色籠罩著整個圃園,圃園之中的氛圍倒是有幾分的沉悶不堪,相較於千年之後的圃園,此時的圃園顯得更為古樸盎然,有三分韻味。
“父親,陛下並不是什麼愚蠢的昏庸之輩,他此時隻不過是沉浸在皇後逝世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所以陷入了沉厄之中,待到此事緩和些許時間,陛下必然是會恢複理智的。”
他看向陳況,稍作安撫之後,便提起來了另外一件事情。
“父親,今上可是沒有對大父有任何的加封啊.....”
陳況聽到這話微微一愣,他尚且沒有反應過來陳淵想要表達的意思,可當他看到了陳淵的那一雙眸子之後,他的心中一頓。
“你的意思是?”
陳淵隻是淡淡一笑:“昔年,我們先祖與劉氏先祖盟約,立下了金刀之讖,護佑劉氏的天下,可是如今,劉氏既然已經背棄了陳氏,我們又何必繼續遵守當年的盟約誓言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劉氏或許已經不需要我們遵守誓言盟約而去守護了。”
“今時今日的大漢盛世,已經不需要一個那麼強大的陳氏了,今上出手削弱陳氏的勢力,恐怕也有這樣子的緣故在其中。”
“當年先祖陳璟公率領陳氏激流勇退,而如今的陳氏,為何不能夠在退一退,徹底的轉到暗中呢?”
陳況聞言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托著下巴,臉上帶著些許猶豫,顯然還是有些無法決斷,但片刻後便是長歎一聲:“你說的也對,此時的劉氏大抵上是已經不需要陳氏了。”
“那我們便徹底退居官渡吧!”
陳況做出決定後,心中的複雜情緒也緩和了不少,而後緩緩起身,眉宇中帶著堅定的神色:“此事我會與漠北陳氏、會稽陳氏兩邊的家主都通信,告訴他們陳氏主脈的決定!”
“至於他們是否要在這種並非生死存亡之事的決斷上與主脈保持一致,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經過數百年的發展,漠北陳氏以及會稽陳氏雖然依舊與官渡陳氏的主脈有所關聯,但卻已經是發展成了屬於自己的一個龐大家族。
在漠北以及會稽都是擁有很強大的影響力。
三方在數百年前曾經約定,甚至是現在各家支脈也都遵守的約定是——在生死存亡關頭,三方一定是要做出一樣的決定!
這個生死存亡指的甚至不是什麼所謂的陳氏的生死存亡,否則那即便是分散了數個支脈,但最後不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
這裡的“生死存亡”指的是整個華夏的生死存亡!
比如蠻夷入侵,華夏還在爭鬥的情況下,三脈就要傾儘全力,保住華夏傳承,無論付出什麼樣子的代價都不可以分散力量!
這就是陳氏!
..........
甘露三十年,夏秋之際。
接連一個夏天的雨水在七月末的時候緩緩消失了,那天穹之上的烏雲也由此散開,太陽終究還是落在了大漢的土地上。
而這太陽好似也是將劉詢腦子裡那被“戀愛腦”霸占的腦子中的水給曬乾淨了一樣,劉詢再次恢複了理智,但即便是恢複了理智,劉詢也沒有挽留陳氏,甚至沒有追封陳瀚。
在他看來,他乃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需要給一個家族認錯嗎?
需要給一個人認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