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蠍虎逃了?
李牧掂量銀兩的動作微微一頓,眉眼驟然陰沉了下去。
雖然他未與這位馬幫之主見過,但通過薑虎的隻言片語,對方陰鷙如毒蛇的形象早已深深刻入腦海。
他想起薑虎說起的那夜。
溫暖廂房內,秦蠍虎端著溫熱的酒壺,像對待多年老友般為他斟滿。
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拍在肩頭時,分明能感受到其中暗藏的勁力,可說出的話卻比蜜還甜。
“尋常人抓到私通外人的屬下……”李牧指尖輕撫刀刃,寒芒在眼中流轉,“不是剜眼割舌,就是亂棍打死。”
可秦蠍虎偏偏反其道而行。
好酒好菜招待著,許諾著錦繡前程,說到動情處,還以兄弟手足相稱。
“好一招誅心之計。”
李牧突然攥緊拳頭。
若非薑虎心中尚存著那點江湖義氣,若非自己以誠相待……此刻站在秦蠍虎身邊的,恐怕就是另一個忠心耿耿的“薑虎”了。
集市上的喧囂突然遠去。
他仿佛看見黑暗處有雙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的後背。
秦蠍虎這樣的人,會甘心就此消失嗎?
李牧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並不畏懼那些暴戾瘋狂的莽漢、暴匪,卻對這種極其善於玩弄陰詭手段的毒士頗為忌憚。
馬幫在平原縣城內的覆滅,雖然是諸多堂口合力圍攻的結果,但其主要的***還是李牧。
若是秦蠍虎僥幸逃生,未來定然會積蓄力量,在自己難以防備時給予重重一擊。
“各大堂口都在花重金懸賞他的行蹤。”陳鶴鬆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道:“他若不死,許多人晚上連覺都睡不著。”
“我曉得了。”李牧麵色不見息怒,隻是點了點頭,作勢便要轉身離去。
“李兄弟!”陳鶴鬆突然提高了音量,再次喊了一句。
“陳掌櫃還有事?”
“這個……馬幫既然已經倒台,你那三月春便可以在平原縣內自由販賣,你看咱們是不是簽個文書,給水仙樓來個獨家供應?”陳鶴鬆上前兩步,摟住他的肩膀,十分親密道:“我是個好酒之人,饞你的酒可是許久了!”
“嘖嘖,這個怕是不好辦呐。”李牧故作為難的皺了皺眉,“你們水仙樓的門檻高,隻認許家老窖的牌子,我這來路不明的東西可不敢往這兒送。”
此話一出,陳鶴鬆頓時漲紅了臉,他苦笑道:“你可彆再調理老兄我了,前幾日,大掌櫃聽說了此事後,打了梅宗元那紈絝幾個大耳光,痛罵了一頓。”
他頓了頓,輕聲道:“連牙都掉了三顆!”
“你心裡這口氣,也該出的差不多了。”
李牧歪著頭,斜眼看著他:“這位梅舅爺因為我挨了打,心裡肯定更加痛恨了,我可不敢再把酒往這裡送,萬一這位小心眼的公子哥給我下點絆子,我一介平民能受得了這個?”
啪!
陳鶴鬆突然變臉似的堆起笑容,活像個市井無賴:“我家大掌櫃下了死令,若是拿不到三月春的獨家供應,便要趕我回家……”
“你今天若是不答應,就彆想走了,咱們同吃同住,若是累了乏了,便去請幾個清倌人來唱曲喝酒!”
“總之,我就賴上你了。”
李牧哭笑不得。
眼前這個死皮賴臉的家夥,哪還有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二掌櫃模樣?
他忽然意識到,從獵戶到令馬幫覆滅的狠角色,自己的地位早已天翻地覆。
陳鶴鬆這般作態,恰是這世道最真實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