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飛鄭重地作了個揖,轉身時青衫蕩起個苦澀的弧度,那背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
李采薇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怔忡片刻,才轉身回到糧鋪。
鋪子裡,陳芸還在為方才程雲飛的態度憤憤不平:“掌櫃的,那人什麼來頭?說起話來這般嗆人!”
“程雲飛?”掌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過是個窮酸書生罷了,考了這麼多年,連個秀才都沒撈著。”
他撣了撣袖口並不存在的灰塵,繼續道:“聽說以前有富戶請他去當賬房,竟被他罵出門去,說什麼"聖賢弟子不屑沾染銅臭"!嘖嘖,讀書讀得腦子都不靈光了。”
“如今連飯都快吃不上,還要靠典當家產過日子……”
陳芸聽得直撇嘴,李采薇卻望著門外出神,目光隨著那抹青色身影飄遠。
……
兩日後,春意坊門前。
賈川將最後一壇酒搬上漕幫的馬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兄弟,這是本月第一批三月春,統共一百七十壇,十日方能釀成,勞煩仔細些。”
漕幫漢子查驗無誤,抱拳笑道:“賈大哥辦事向來穩妥,銀錢稍後賬房自會送來。”
“不急,不急!”賈川爽朗一笑,目送車隊遠去。
恰在此時,李采薇提著裙角從院裡出來。
賈川扭頭招呼:“采薇要出門?”
“嗯,”她眉眼彎彎,“前些日子在綢緞莊定的料子到了,我去瞧瞧。”
賈川打量著她日漸明媚的容顏,打趣道:“自打進城,咱們采薇出落得愈發水靈了!這幾日總有人來打聽,想給你說門好親事呢。”
他狀似隨意地補了句:“要不挑個好日子,讓你哥一起幫著相看相看?”
“賈大哥又拿我取笑!”李采薇雙頰飛紅,眼波流轉間反將一軍:“我才不急!倒是您,快三十的人了還獨守空房,夜裡不嫌冷清麼?”
這話噎得賈川直瞪眼。
李采薇像隻得意的小孔雀,輕快地踱步而去。
待她走遠,李牧從陰影處轉出:“她沒提?”
“這小妮子嘴緊得很。”賈川歎了口氣,猶豫道:“牧哥兒,采薇這年紀的姑娘,在鄉下早該說親了。若她真遇上可心的人……咱們倒也沒必要棒打鴛鴦不是?”
李牧眯起眼睛。
兩日前那個叫程雲飛的窮書生來還竹籃時,他就覺得蹊蹺。
不過是糧行裡碰掉了木鬥的小事,這窮書生卻一連往春意坊跑了好幾趟。
而李采薇……似乎對他也頗有好感。
李牧幽幽歎了口氣。
自從穿越至今,李采薇便和他相依為命,是他最為親近信任的家人。
如今卻突然冒出來一個窮書生。
這不禁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像是最重要的事物要被奪走一般……有些讓人不爽。
這並非扭曲的占有欲。
而是一種親子關係間的不舍罷了。
“陳芸說那書生雖有些迂腐,品性倒還端正。”李牧手掌摩挲著腰間的錦帶:“你讓範文斌幫忙私下查一查那小子的底,若是沒什麼問題,乾乾淨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