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賬房先生都是老江湖,見慣了世上的醃臢事,自然知曉夜長夢多的道理。
他們既然已經得罪了苗老六,便已經決定在最短時間內整理出對方的罪證,將其上報給李牧,這樣一來,就算對方再想做什麼手腳也晚了。
今晚,便是最為關鍵的一夜。
……
半個時辰後。
城莊西南方向的某個小院內。
苗老六輕車熟路的推開門走了進來,看著屋子裡亮著的燭火,原本難看的臉色頓時一變,換上了一副極為親昵的笑容。
他來到屋前敲了敲門,輕聲道:“姐,你睡下了嗎?”
屋內很快便傳來回應聲:“是小六子來了?快進屋來!”
苗老六聞言推門而入。
隻見小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除了一張土炕外便隻有幾張桌椅板凳和火爐。
此時,桌案上擺放著幾碟小菜。
大柱和他母親苗婆子正坐在桌前吃飯。
瞧見自家外甥,苗老六眼睛一亮道:“呦,大柱今晚沒在軍營睡?”
“六舅,坐。”大柱雖然如今當上了百夫長,但麵對自家親人也依然沒有任何架子,當即便起身搬來一張長椅遞給苗老六,道:“今晚營中無事,我把軍務都安排給了底下的副手,回來陪娘吃頓飯。”
苗婆子之前和狩獵隊其他弟兄的家眷一起住在安平城中,但隨著大柱長時間駐守大龍山後,上了年紀的她有些熬不住思子之苦,便也一道搬到了山中城莊內。
“大柱這孩子就是孝順……”苗婆子聞言頗為和藹的笑了笑。
苗老六一聽這話隨即便連聲附和,搬著椅子坐到兩人身旁十分認同的說道:“姐這話說的沒錯,這人呐,無論坐到什麼位置、官當的有多大,孝順長輩都得排在第一位。”
“要不然得讓彆人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
他這話說的看似隨意,但卻像是另有所指。
大柱性子憨厚,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是默默起身來給苗老六盛了一碗飯,而後問道:“六舅,你有事啊?”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們了?”
苗老六斜眼瞥了他一眼,而後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放在炕上打開,拉起苗婆子道:“姐,你瞧,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裳,你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身。”
包裹之中是一件淡灰色的外袍,麵料光滑柔軟,袖口和衣領位置還繡著金絲銀線,一看便知曉價值不菲。
“誒呦,這衣裳太好了,我可不敢穿!”果然,苗婆子隻是伸手摸了摸那衣服的料子,便連連擺手道:“小六子,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等著以後再娶上一房媳婦後,把這衣裳送給她穿。”
“姐,你看你……”苗老六語氣頗為強硬,不容置疑的將她拉起來,順手便將那衣裳披到了她身上:“你忘了以前小時候,家裡隻有一塊紅薯,你舍不得吃,就偷偷藏起來給我。”
“這份情誼我可是一直記在心裡,現在當弟弟的長大了,給你買件新衣裳又算得了什麼?”
苗老六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道:“咱們現在可是世上最親的親人了,若是不想著彼此,那還能算是血脈相連麼?”
苗婆子眼窩淺,被自家弟弟這番話說的當即便眼眶泛起紅,粗糙的手一邊摸著衣裳,一邊揉著眼角即將流下的淚水,頗為欣慰道:“小六子懂事了,姐心裡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