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濕熱的空氣凝固在豪華酒店房間。第六名,對索伯來說體麵,此刻卻像細針紮著他的自尊心。
仰麵躺在大床上,雙眼失神望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燈光折射的光斑晃得他心煩意亂。
不是賽車,不是策略,甚至不是那個暗處的“敵人”。是他自己。這個認知讓他挫敗。那個關於“警告”的念頭,自己嚇自己的猜疑,吞噬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和專注。
“計算器”宕機,“冰人”融化。在最需要精準和冷酷的街道賽上,他被心魔拖入泥潭。
猛地坐起身,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腦海回放比賽關鍵節點:猶豫的刹車點,被維斯塔潘輕易防守住的進攻嘗試,無線電裡瞬間的語無倫次。每一個畫麵都嘲笑他的軟弱。
低吼一聲,一拳砸在床墊上。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那個藏在暗處的人,無論他是誰,想要看到的就是一個被恐懼和猜疑毀掉的林逸風。他不能讓對方如願。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排出胸腔的鬱結和不甘。他需要找回節奏,找回無所畏懼的自己。
第二天,車隊收拾裝備轉戰馬來西亞。圍場裡熟悉的“音爆小子”回來了。
林逸風勾著比賽工程師阿克塞爾·施密特的肩膀,誇張抬起穿著亮騷新鞋的腳。臉上掛著燦爛卻用力的笑容。
阿克塞爾,嚴謹的德國人,被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哭笑不得。他推了推眼鏡:“ethan,雪邦溫度很高,你的‘風火輪’最好散熱好,否則先燒乾的是你的腳。”
“沒問題!我的熱情就是最好的散熱係統!”林逸風拍著胸脯,轉向幾個打包設備的技師。他擺出中二姿勢,大聲喊:“感受我引擎的咆哮!馬來西亞,我林逸風來了!”
技師們被他逗樂,笑著回應。圍場沉悶氣氛被這股強行注入的活力衝淡一些。
隻有少數熟悉他的人,能從他過於明亮的眼神和僵硬的嘴角弧度裡,察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在用這種外放方式,試圖驅散內心陰霾。用場下那個“熱血笨蛋”的人格,給自己笨拙卻必須的心理按摩。他需要喧囂,需要肢體接觸,需要用儘全力扮演那個沒心沒肺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對抗安靜時悄然滋生的恐懼。
然而,喧囂散去,獨自一人時,不安如影隨形。
新加坡飛往吉隆坡的航班上,萬米高空的平穩飛行本該放鬆。林逸風閉上眼睛,習慣性在意識深處呼喚熟悉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針般存在的幻影導師。他集中精神,想象舒馬赫標誌性的紅色頭盔,想象他銳利智慧的眼神,想象他坐在副駕駛座上,沉穩分析賽道,指點迷津。
這一次,意識的海洋一片死寂。沒有回應。沒有熟悉的壓迫感,沒有實質的目光,甚至連模糊的輪廓都沒有出現。那個一直以來,最需要指引時總會出現的幻影,徹底沉默了。
意識深處仿佛被隔絕在一個無聲的世界。
心猛地一沉。怎麼回事?新加坡表現太差,連舒馬赫也對他失望了?還是說,這是一種考驗?無聲的鞭策,告訴他,有些坎,必須自己一個人跨過去?
他嘗試幾次,結果一樣。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夾雜一絲恐慌,悄然蔓延。
他一直將舒馬赫幻影視為最大依仗,是“金手指”,快速成長的關鍵。現在,這個最大支柱,在他最需要時消失了。他真的隻能靠自己了?
飛機降落在吉隆坡國際機場。濕熱空氣撲麵而來,帶著東南亞特有的草木和香料氣息。雪邦賽道,以高溫、高濕、兩條超長直道和多個高速彎角著稱,對賽車性能、輪胎管理和車手體能提出嚴苛考驗。
沒有舒馬赫實時指導,麵對這條“魔鬼賽道”,他感到巨大壓力。
但他沒有時間沉溺失落和恐慌。既然幻影沉默,他就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式武裝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林逸風幾乎將自己完全“格式化”。所有精力投入近乎殘酷的體能訓練和賽道研究中。清晨,天沒亮,他就出現在酒店健身房。汗水浸透訓練服,肌肉在力竭邊緣瘋狂顫抖。他用身體的極度疲憊麻痹大腦胡思亂想。
白天,一遍遍進行賽道模擬,或者和工程師阿克塞爾泡在數據分析室。他的“賽道記憶宮殿”天賦發揮到極致。雪邦每一個彎角、路肩、甚至細微顛簸,刻入腦海,反複推演。
他幾乎不眠不休分析不同輪胎配方在高溫下的衰減曲線,研究不同燃油策略對圈速的影響,尋找每一個提升零點零幾秒的可能性。
他很少說話,即使開口,也是直奔主題,討論技術細節。那個“圍場音爆小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默、專注,甚至有些偏執的“計算器”。他用海量數據和高強度訓練,試圖周圍構建一道堅固壁壘,隔絕所有乾擾和雜念。
車隊成員感受到他身上緊繃到極致的氣場。阿克塞爾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有些擔憂,更多期待。這個年輕的華夏車手正在經曆一場蛻變,一場沒有外力幫助,隻能依靠自身意誌的殘酷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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