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內羅的空氣似乎都變了味道。
不再是純粹的緊繃氣息,而是多了一絲清爽,仿佛暴雨前被狂風吹淨的天空。
弗雷德裡克·瓦塞爾的辦公室和他本人一樣,務實到了極點。沒有奢華的紅木家具,沒有炫耀戰績的獎杯牆,隻有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幾把椅子,以及一麵牆上掛著的巨大白板,上麵寫滿了普通人看不懂的流程圖和代號。
林逸風走進去的時候,瓦塞爾正站在桌後,手裡拿著一杯意式濃縮,熱氣氤氳。
“坐,ethan。”瓦塞爾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沒有多餘的寒暄。他喝了一口咖啡,黑色的液體像是給他注入了燃料。“我看了你上個賽季所有的車載錄像,包括練習賽。每一圈。”
林逸風準備好的一套社交開場白瞬間卡在了喉嚨裡。他預想過無數種會麵的可能,從政治作秀到畫大餅,唯獨沒想過是這種單刀直入的技術性開場。
“全部?”
“全部。”瓦塞爾放下咖啡杯,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一聲輕響。“比如你在巴林12號彎的刹車點比排位賽時晚了1米,在斯帕的eaurouge彎,你的線路選擇可以更激進。但你的輪胎管理……很出色,有舒馬赫的影子。”
沒有一句廢話,全是乾貨。
林逸風身體裡那股屬於賽車手的熱血被瞬間點燃,他不由自主地前傾身體,雙手放在膝蓋上:“巴林的刹車點是為了給輪胎降溫,斯帕的線路是為了保護底板,當時的數據顯示我們已經接近磨損極限。”
瓦塞爾的嘴角咧開一個極小的弧度,像是一道精密的刻痕。“我知道。這就是我今天找你來的原因。我不需要一個隻會聽指令的車手,我需要一個能思考的冠軍,一個能和我、和馬蒂亞一起把這部戰爭機器推向極限的搭檔。”
搭檔。
這個詞讓林逸風心頭一震。在f1,車手和領隊之間更多的是雇傭與被雇傭,是管理與被管理。搭檔這個詞,意味著平等、信任和共同的目標。
“我的目標很簡單。”瓦塞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銳利如鷹,“終結馬拉內羅的內耗。從今天起,技術問題,馬蒂亞有最終決定權。賽道上的事,包括策略和車手,我說了算。任何來自董事會、媒體、讚助商的壓力,都會被我擋在門外。你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賽道上,把車開到最快。”
這番話,幾乎和林逸風在發布會後內心的呐喊一模一樣。
他緊繃的背部徹底放鬆,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那口氣裡,仿佛帶走了過去兩年積壓在心底的所有不安和疲憊。
“這正是我想要的。”林逸天咧開嘴,露出了他標誌性的,帶著幾分中二少年氣的燦爛笑容,“一個純粹的,隻為了勝利而存在的法拉利。”
“沒錯。”瓦塞爾的表情也柔和了些,“所以,為了這個純粹的法拉利,我們需要長遠的規劃。不隻是今年,還有未來三年,五年。這其中,車手梯隊的建設是重中之重。”
來了。
林逸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機會就在眼前。
“夏爾很有天賦,他會成為法拉利未來的重要一員。”瓦塞爾繼續說,“但一個王朝的建立,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我們的青訓學院,必須發揮更大的作用。”
林逸風沒有絲毫猶豫,他身體再次前傾,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弗雷德,有一個人,你必須關注。不,是必須重點關注。”
“哦?”瓦塞爾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周冠宇。”林逸風吐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了解他,他的比賽風格非常穩定,學習能力極強,而且他有一顆大心臟。在f2的比賽裡,他多次在混亂的局麵下保持冷靜,帶回了遠超賽車實力的積分。他不是那種石破天驚的天才,但他是一塊璞玉,隻需要正確的雕琢,就能發出耀眼的光芒。更重要的是……”
林逸風頓了頓,辦公室裡安靜得隻能聽到通風係統的微弱聲響。
“他和我一樣,血管裡流淌著華夏的血液。他明白背負著一個國家的期待是什麼滋味。這種力量,有時候比任何技術升級都更強大。”
瓦塞爾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動椅子,從身後的文件櫃裡抽出一份薄薄的檔案,推到了林逸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