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阿爾卡季耶維奇·克留科夫瑟縮在舊盧日尼基體育館那冰冷的牆根下,雙腳不停地跺著,似要跺破這無情的嚴寒。他呼出的白氣,如同一縷縷飄散的幽靈,緩緩地附著在他那雜亂的胡須之上,不一會兒,便結出了細小而晶瑩的冰晶,宛如歲月的霜花,無情地爬上了他的臉龐。
不遠處,他的妻子瑪爾法·蒂莫費耶芙娜正佝僂著身軀,在那堆破敗的物件前仔細地清點著他們最後的財產。三箱早已發黴的《蘇聯體育》雜誌,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仿佛是那被遺忘的時代的哀歌;半套殘缺不全的國際象棋,棋子東倒西歪,似在訴說著生活的破碎與無奈;還有那印著列寧頭像的褪色郵票,曾經的光輝早已被歲月磨滅,隻留下一片黯淡與滄桑。
“知道為什麼紅場的鴿子都瘸著腿嗎?”就在這時,體育館那破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看門人從那昏暗的門後探出頭來,手中遞給他們兩張偽造的工作證。他那隻缺了無名指的右手,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宛如一麵被狂風撕扯的破旗,毫無生氣地搖晃著。“因為它們總在啄食地上的希望。”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從地獄的深淵中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夜幕降臨,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伊萬和瑪爾法用那些發黴的雜誌,在體育館那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勉強搭起了一張床。那床,就像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孤島,在生活的波濤中隨時可能被淹沒。
半夜時分,一陣奇怪的聲音如幽靈般鑽進了伊萬的耳朵,將他從那並不安穩的睡夢中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借著那微弱的、如鬼火般的燈光,發現瑪爾法正坐在床邊,手中拿著那些象棋棋子,在冰冷的地麵上擺出一個個奇怪的圖案。
“這是白俄羅斯外婆教的占卜,”瑪爾法的聲音在黑暗中幽幽地響起,她的眼睛在那一片漆黑中閃爍著幽光,宛如兩顆神秘的星辰。“黑王後代表我們的未來。”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神秘,一絲恐懼,又似有一絲對未知的渴望。伊萬默默地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仿佛看到了他們那渺茫而又充滿變數的未來,在這黑暗的地下室裡,如同一朵在狂風中搖曳的殘花,隨時可能凋零。
當春天邁著輕盈卻又帶著幾分狡黠的步伐悄然來臨,噩羅海城的大地仿佛從漫長的沉睡中緩緩蘇醒,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可這暖意卻也裹挾著生活的困苦與無奈。伊萬·阿爾卡季耶維奇·克留科夫和瑪爾法·蒂莫費耶芙娜,這對被命運無情捉弄的夫妻,為了那可憐的一點生計,開始在練馬場廣場那略顯破敗的角落裡,偷偷摸摸地兜售起盜版美國電影錄像帶。
瑪爾法,這位有著堅韌性格和獨特智慧的女人,用她那粗糙卻又靈巧的雙手,給每一盤從不明渠道弄來的錄像帶都賦予了一個充滿斯拉夫風情的名字。原本那充滿暴力與科幻色彩的《鐵血戰士》,在她的筆下搖身一變,成了帶著神秘森林氣息的《森林惡魔》,仿佛那凶猛的外星戰士一下子躲進了俄羅斯廣袤的森林深處,與當地的惡魔融為一體;而那充滿未來感與機械冷酷的《終結者》,也被她改成了帶著濃厚俄羅斯人名色彩的《鋼鐵伊凡》,讓那冰冷的機械殺手似乎都帶上了一絲人性的溫度。
然而,這見不得光的生意就像在懸崖邊上行走,隨時都有墜入深淵的危險。便衣警察就像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幽靈,時不時地會出現。每當看到那些穿著普通卻眼神銳利的便衣警察朝著他們走來時,伊萬和瑪爾法那原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就會繃到極點。但他們也早有準備,伊萬會以最快的速度,用那早已藏在身邊的、包裝精美的《天鵝湖》錄像帶進行調包。那優雅的芭蕾舞劇錄像帶,就像是一個虛假的麵具,暫時掩蓋住了他們那見不得光的生意真相。每一次成功的調包,都像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讓他們長舒一口氣,可那心中的恐懼卻始終如影隨形。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就到了1993年。那是一個充滿動蕩與不安的年份,十月事件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了整個噩羅海城。炮火聲、槍聲、人們的驚呼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奏鳴曲。在這場混亂中,伊萬和瑪爾法的錄像帶存貨也沒能逃脫厄運。一輛輛龐大的坦克,如同鋼鐵巨獸一般,轟隆隆地駛過練馬場廣場。那沉重的履帶,毫不留情地碾過他們那堆滿錄像帶的小攤,將一盤盤承載著他們生活希望的錄像帶碾成了碎片。那些原本色彩鮮豔的錄像帶外殼,在坦克的碾壓下變得扭曲變形,磁帶也從裡麵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瑪爾法蹲在那堆還在冒著青煙的錄像帶殘骸前,她的頭發有些淩亂,臉上沾滿了灰塵,但那雙眼睛卻依然閃爍著一種瘋狂而又怪異的光芒。突然,她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這混亂而又壓抑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她的笑聲帶著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仿佛在這場災難中找到了某種荒誕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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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那融化在雪地上的磁帶。那些黑色的磁帶,在這個背景中是那麼突兀。它們仿佛是這場動蕩的象征,是蘇聯在修正主義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印記。周圍的人們都在為了生存而奔波、掙紮,而瑪爾法的笑聲卻在這混亂中回蕩,像是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當命運的陰霾依舊如濃重的烏雲般籠罩著伊萬和瑪爾法,生活的重擔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在走投無路之際,他們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偶然間在阿爾巴特街那彌漫著神秘氣息的古玩店覓得了一絲新的生機——販賣蘇聯時期的勳章。
瑪爾法,這位有著超乎常人膽識與狡黠的女人,麵對這堆看似普通卻又暗藏玄機的勳章,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她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瓶指甲油,那刺鼻的氣味在狹小的店鋪裡彌漫開來。她小心翼翼地用那纖細卻因常年勞作而略顯粗糙的手指,蘸著指甲油,給紅星勳章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那原本樸實無華的紅星勳章,在她的“妙手”之下,竟隱隱有了幾分古樸而奢華的氣質。她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得意又略帶虛假的笑容,對那些前來詢問的顧客謊稱這是沙皇時代流傳下來的珍貴古董,是曆史長河中遺落的璀璨明珠。
某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阿爾巴特街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宛如一條銀白的絲帶。店鋪裡昏黃的燈光在寒風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這時,一個穿著破舊軍大衣的老人緩緩走進了店鋪。他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和戰爭留下的痕跡。他的目光如同兩把銳利的劍,直直地盯著瑪爾法改造的那枚“聖喬治勳章”。那勳章上的金色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仿佛是一個被篡改的謊言在閃爍。
突然,老人的眼眶濕潤了,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他雙手顫抖著,聲音哽咽地說道:“姑娘,你正在用刷子篡改曆史。”那聲音,帶著一種對曆史的敬畏和對真相的執著,如同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在這狹小的店鋪裡回蕩。瑪爾法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故作鎮定的模樣。
第二天,當第一縷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灑在店鋪那破舊的招牌上時,伊萬在整理那些勳章時,意外地在勳章背麵發現了一行刻得並不深卻格外清晰的字:“授予以利亞·彼得羅維奇,1945.5.9”。那行字,如同一個曆史的密碼,揭開了這枚勳章背後真正的故事。伊萬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他下意識地想要擦掉這行字,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段真實的曆史。
他拿起改錐,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緩緩地將改錐靠近勳章,就在改錐與勳章接觸的瞬間,意外發生了。改錐突然不受控製地紮進了他的手掌,鮮血如同噴泉般湧了出來,染紅了那枚勳章。伊萬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又看著那被鮮血浸透的勳章。奇跡發生了,那鮮血在勳章上竟漸漸呈現出柏林國會大廈的形狀。那形狀,如同一個曆史的幽靈,在鮮血中浮現,訴說著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和無數英雄的壯烈犧牲。
伊萬呆呆地站在那裡,手中的改錐“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迷茫,仿佛看到了曆史那雙無形的大手,正緊緊地扼住他的咽喉,讓他無法呼吸。而瑪爾法,則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當金融危機的風暴如一頭猙獰的巨獸,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怒席卷而來,整個世界都在這場災難中搖搖欲墜。曾經那些看似穩固的秩序和規則,在金融危機的衝擊下如同脆弱的沙堡,瞬間崩塌。伊萬和瑪爾法,這對在生活的泥沼中苦苦掙紮的夫妻,也不得不隨著這股黑暗的潮流,轉向了更為黑暗、更為危險的生意。
在噩羅海城那錯綜複雜的街巷深處,有一座廢棄的東正教堂。它那曾經輝煌的穹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牆壁上爬滿了歲月的青苔,仿佛是一位被時光遺忘的老者,孤獨地佇立在那裡。教堂的地下室,更是彌漫著一股陰森、潮濕的氣息,仿佛是地獄的入口。而就在這裡,一個前克格勃少校成為了他們新的“導師”。
少校身著一件破舊的軍裝,那軍裝上的勳章早已失去了光澤,但他的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透露出一種經曆過無數風雨的冷酷與狡黠。他站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央,周圍堆滿了各種偽造證件的工具和材料,就像是一個黑暗魔法的製造者。他開始耐心地教伊萬和瑪爾法如何偽造歐盟護照,那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從地底傳來的咒語。
瑪爾法,這位有著堅韌生命力和獨特技能的女人,承擔起了用茶漬做舊紙張的任務。她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前,手中拿著一張嶄新的紙張,眼神專注而認真。她將滾燙的茶水緩緩地倒在紙張上,看著那茶漬一點點地滲透、擴散,仿佛是在給這張紙賦予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曆史感。她的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摩挲,感受著那粗糙的質感,就像是在觸摸著一段被遺忘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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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伊萬,這個曾經懷揣著夢想和知識的數學老師,如今卻不得不學習模仿各國海關章。他坐在少校對麵,手中拿著一個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那些真實海關章的細節。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每一個線條、每一個字母,仿佛要將它們刻在自己的腦海裡。然後,他拿起刻刀,小心翼翼地在橡膠上雕刻著,每一次下刀都帶著一種謹慎和敬畏。
“注意聖母像的眼睛,”少校突然指著牆角那尊發黑的聖像說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神秘的警告,“當她流淚時,說明警察在三個街區外。”那尊聖母像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她的眼睛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
某個淩晨,當整個城市都沉浸在沉睡之中時,地下室裡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瑪爾法正在專注地做著舊紙張,突然,她的目光被那尊聖母像吸引住了。她驚恐地發現,木刻聖母的眼角竟然滲出了琥珀色的液體,那液體順著聖母的臉頰緩緩流下,仿佛是聖母在為這世間的罪惡而哭泣。
“警察來了!”瑪爾法尖叫一聲,聲音在地下室裡回蕩。伊萬和少校頓時慌了神,他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工具和材料。在逃跑的過程中,伊萬順手偷走了那尊聖母像,仿佛是想從這黑暗的地方帶走一點什麼。然而,後來他們才發現,那所謂的“聖母的眼淚”,不過是屋頂漏下的雨水,是命運對他們開的一個殘酷的玩笑。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生意”似乎越來越順利。當他們在瑞士銀行的賬戶數字突破六位數時,伊萬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開始頻繁出入普希金廣場那家充滿異國情調的爵士酒吧。酒吧裡燈光昏暗,音樂悠揚,彌漫著一股紙醉金迷的氣息。伊萬坐在吧台前,手中拿著一杯白蘭地,眼神迷離而空洞。
瑪爾法擔心伊萬會陷入這墮落的深淵,於是四處尋找他。終於,在男廁所裡,她發現了這個曾經熟悉的男人。此時的伊萬,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正用可卡因在鏡子上畫著微分方程,那瘋狂的舉動就像是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