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朱砂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71章 朱砂(1 / 2)

北方有座城市叫塔吉爾。這裡的天空總被工廠的煙塵染成一種病態的灰黃色,空氣中常年彌漫著酸澀氣味和黑色粉塵。街道寬闊但布局呆板,赫魯曉夫樓斑駁的牆體與遠處斯大林式建築的尖頂古怪地混雜在一起,仿佛一個對自身曆史感到困惑的巨人在沉睡中胡亂堆砌的積木。人們的麵孔大多像未打磨好的木雕,帶著一種被漫長冬季和沉重生活磨礪出的隱忍與淡漠。就是在這裡,住著我們的主角,因德拉·伊萬諾夫娜·彼得羅娃。

因德拉,正如故事裡聽來的那樣,的確稱得上膚白貌美。她的美不屬於下塔吉爾,更像是在聖彼得堡宮廷畫師筆下溜走的一抹亮色,不小心墜落在了這烏拉爾的工業灰霾之中。這種格格不入的美,或許本身就容易招致非常之事。

事情開始於兩年前,一月份。那是北方的“狼月”,黑夜漫長而寒冷,呼吸能在窗玻璃上結出厚厚的白霜。因德拉第一次夢到了那個男人。

夢境並非起始於什麼奇詭的場景,反而普通得令人不安。她仿佛隻是在一個熟悉的城市公園——有點像下塔吉爾中心那個有著鏽蝕長椅和光禿禿白樺林的公園——裡,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他走過來,自然而然地開始與她交談。夢中的邏輯如同浸了水的墨水般模糊,因德拉不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為何在此。他的麵容籠罩在一層柔和的、令人愉悅卻無法穿透的光暈裡,看不清細節,隻知道是個男子,身姿挺拔,穿著似乎很得體。他們像老朋友一樣散步,聊著一些醒來後絕對記不清具體內容的閒話。氣氛友好,甚至稱得上愉快。然後,通常在她感到一絲疲憊,或是走到某張特定的長椅旁時,夢便恰到好處地結束了。

她醒來,室內是下塔吉爾黎明前深沉的藍黑色,暖氣片發出單調的嘶嘶聲。夢境的殘片異常清晰,不像大多數夢那樣迅速消融於意識的陽光之下。她記得散步的路徑,記得風吹過光禿樹枝的聲音,甚至記得那種輕鬆愉悅的情緒,唯獨記不清他的臉和名字。她把這當作一樁趣聞,在吃膩味的蕎麥粥早餐時,隨口告訴了母親。

母親,瑪利亞·費奧多羅夫娜,一個典型的羅刹國婦人,身材壯實,臉龐被歲月和生活刻上了深深的溝壑,眼神裡混合著虔誠、迷信與務實的堅韌。她一邊用力擦拭著印有紅星圖案的搪瓷水壺,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夢是瞎眼的吉普賽人,因德拉什卡,胡言亂語當不得真。大概是你看多了那些莫斯科來的時髦雜誌。”父親,伊萬·瓦西裡耶維奇,則從泛黃的報紙後哼了一聲,表示了對妻子論斷的全部支持。

於是,因德拉也沒太在意。

然而,夢並未停止。它像一個固執的、每周必來的幽靈訪客,準確地出現在因德拉的睡夢中,頻率穩定得近乎儀式化。更奇特的是,這些夢境如同連續播放的膠片,每一次都能精準地承接上一次中斷的地方。

上一次,他們坐在那張公園長椅上,男孩她在心裡開始這樣稱呼他)正說到某個有趣的笑話的一半;下一次夢境,便從他吐出笑話的後半句開始。上一次,他們決定去參觀一個夢境中出現的、從未在下塔吉爾存在過的畫廊;下一次,他們便已然站在畫廊那些色彩扭曲、畫麵荒誕的展品前。夢的敘事流暢得可怕,仿佛她的夜晚並非休息,而是進入了另一個平行存在的、更加生動的現實。

因德拉開始能在醒來後,巨細無遺地複述夢中的經曆。她告訴閨蜜,她們在夢裡的“人民百貨商店”買了什麼牌子的香水一種現實裡沒有的、帶著冷冽鬆香和古老紙張味道的古怪牌子),又在夢裡的“紅色十月咖啡館”喝了怎樣一杯濃醇得不像夢境的咖啡。閨蜜們起初覺得有趣,後來便漸漸流露出一種混雜著好奇與輕微不安的神色。“因德拉,這聽起來……太持續了。就像……就像你真的在那邊過了另一個日子。”

因德拉心裡也泛起嘀咕,但夢中的體驗總體是愉悅的。那個看不見麵容的男孩對她體貼入微,總是能帶她去往夢中城市最有趣、最美麗的角落,耐心傾聽她哪怕最瑣碎的抱怨。這是一種在冰冷僵硬的下塔吉爾現實中所缺乏的溫存。她甚至開始隱隱期待每周的入夢。

直到去年秋天,事情發生了決定性的轉變。

在一個彌漫著金黃色落葉下塔吉爾的秋天總是來勢凶猛,去得匆忙)氣息的夢境裡,在一座仿佛由水晶構築的、現實中絕無可能存在的玻璃穹頂建築下,男孩向她表白了。他的麵容,在那個瞬間,突然如同聚焦成功的鏡頭般,變得無比清晰。

他極其英俊。是一種超越了民族特征的、近乎雕塑般的完美。高顴骨,挺直的鼻梁,下頜線條清晰而優雅。眼睛是極深的湛藍色,像是貝加爾湖最深邃處的湖水,蘊含著無儘的溫柔與一絲難以捕捉的憂鬱。頭發是深栗色的,微微卷曲,梳理得一絲不苟。他身材高大,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大衣,圍著一條柔軟的灰色羊絨圍巾——完全是那種舊時代貴族知識分子或是成功藝術家的派頭,與下塔吉爾普遍穿著臃腫羽絨服、工裝褲的男人們格格不入。他告訴她,他叫阿列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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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德拉·伊萬諾夫娜,在夢裡,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投入了他的懷抱。誰能拒絕這樣一個英俊、溫柔、仿佛從理想中走出的伴侶呢?即使在夢裡。

自此之後,他們在夢中的關係急轉直下,迅速升溫,成為了親密無間的戀人。夢中的城市也愈發清晰、具體,甚至開始出現路牌和商店招牌,上麵的文字是一種扭曲的、類似俄語但細看又有些不同的西裡爾字母,因德拉在夢中卻能毫無障礙地“讀懂”。阿列克謝的一切都向她敞開了:他的“性格”溫和儒雅,略帶羞澀;他的“談吐”風趣而富有智慧;他甚至告訴她,他是一位“建築師”,設計過夢裡城市中好幾座標誌性的奇幻建築。

然而,與現實世界的甜蜜夢境相反,因德拉的現實生活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崩塌。

她先是患上了嚴重的失眠。夜晚變得可怕,她害怕入睡,害怕再度進入那個過於真實的夢,卻又在某種無法抗拒的拉力下最終沉淪。接著是夢魘。並非關於阿列克謝的噩夢,而是一種更原始的、被沉重之物壓迫無法動彈的恐怖體驗,一夜往往反複數次。她的身體健康急劇惡化,原本光彩照人的臉龐變得蒼白消瘦,眼下永久性地烙著青黑色的陰影。她開始莫名其妙地感冒、低燒,渾身關節酸痛,仿佛身體的能量正被某個無形的漏鬥持續不斷地抽走。她去了下塔吉爾第三人民醫院,那位頭發稀疏、眼神疲憊得像剛被訓斥過的區衛生局代表一樣的醫生,在做了全套檢查後,隻能含糊地診斷為“神經衰弱”和“輕度貧血”,開出了一大堆毫無用處的維生素和鎮靜劑。

家人終於意識到了嚴重性。瑪利亞·費奧多羅夫娜偷偷去了城郊的聖尼古拉教堂,從一位喝得醉醺醺、身上散發著酸啤酒和舊法衣味道的老神父那裡求來了聖水,灑在因德拉的床頭。又從一個據說是來自高加索的、賣醃菜和古怪草藥的韃靼老婦人那裡買來了據稱能驅邪的蒜頭和某種乾枯的草藥根,塞在因德拉的枕頭下。效果微乎其微,夢依舊每周造訪,因德拉的身體依舊每況愈下。伊萬·瓦西裡耶維奇則悶頭抽著劣質香煙,認為女兒肯定是中了什麼“資產階級思想的流毒”,需要加強思想鍛煉,甚至建議她去申請一份額外的車床夜班工作,“讓勞動的汗水衝刷掉腦子裡不健康的幻想”。

因德拉自己則堅守著從那個中國故事裡聽來的最後底線:無論阿列克謝在夢中多麼柔情蜜意,隻要他不說出那個致命的地址,她就相對“安全”。而阿列克謝,確實從未提及任何現實中的地點。他的世界似乎完全局限於那個光怪陸離的夢中城市。這給了因德拉一絲虛弱的慰藉。

轉折點發生在一月份,臨近舊曆新年之前。那是因德拉最後一次,也是最可怕的一次夢到阿列克謝。

夢境並非起始於往常的公園或街道,而是直接出現在因德拉的“家”中——一個布局與她現實中的家一模一樣,但光線更暗淡、空間更扭曲的複製品。阿列克謝就在那裡,穿著異常正式的黑西裝,表情不再是往常的溫柔,而帶著一種緊繃的、難以掩飾的激動和焦慮。

“因德拉,”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刺骨,不像活人,“我的母親……她聽我無數次談起你,她非常喜歡你。她堅持……一定要來拜訪。來見見你的父母,談談我們……我們之後的事情。”

因德拉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並非來自他冰冷的手,而是來自話語中不容拒絕的、即將闖入現實的恐怖意味。“之後的事情”?什麼之後?夢之後?還是……生命之後?

沒等她回答,門鈴響了。聲音尖銳得不像門鈴,倒像是某種報警器。

阿列克謝幾乎是衝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女人。身高大約一米六,體態微胖,穿著樣式古板厚重的深色連衣裙,外麵罩著一條磨損嚴重的毛皮披肩。頭發是灰褐色的,在腦後挽成一個緊實的發髻。她的臉龐圓潤,甚至可以說有些“麵善”,帶著一種舊式小市民階層婦女那種刻意擺出的和藹笑容。但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小而明亮,閃爍著一種過於熱切、幾乎貪婪的光芒,仔細地、一寸寸地掃視著因德拉,仿佛在評估一件期盼已久的貨物。

“這位就是因德拉·伊萬諾夫娜吧?哦,上帝,真是個美人兒!我是阿列克謝的母親,葉卡捷琳娜·彼得羅夫娜。”女人的聲音尖細而急促,像快速敲打的木槌。

這時,夢境的詭異感達到了頂峰。因德拉“看到”自己的父母也出現在了客廳裡。他們的樣子模糊不清,動作僵硬,如同被無形絲線操縱的木偶,臉上掛著凝固的、非自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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