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有吃哈哈大笑,扯著一邊的衣燈,將那懸掛著的衣燈拽下,衣裳,被裡頭的火點燃,火蔓延的很快,簌簌的火聲與熱浪撲在麵上,熊熊燃燒的火倒映在他的眼中,跳躍著,“您活著。我怎麼從未見過。我快被折磨瘋了啊!”
他疾速走進內室,牽著兩個做好了的人傀,一個個的將順從的它們推進火裡。
“瞧啊,他們多美,哪一個不是我細心雕琢,注入心血的。生了生機,那也是天界神靈教我的!隻有這樣才能長出生機來!隻有這樣……”
齊有吃哭著,淚水淌進笑著的嘴裡,很快,眼裡就流不出淚了,他隻是笑,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一下子抓住了地上正在燃燒的衣裳,向著內室扔去,而後往外跑著。
外頭已經叫喊了起來。
“走水了!”
“走水了!快來人啊!”
“救命啊!”
齊有吃一臉狼狽的從那屋中跑了出來,大呼道:“這火,不許救!”
不遠處,許成材一臉驚愕的瞧著齊有吃道:“姑丈,您這是怎麼了!”
齊有吃的目光僅是落在那許成材臉上一瞬,喊了聲:“送成材回家去。”便朝著遠處奔去,推開了門,急急忙忙的小跑到內室,小心翼翼的將蒙著的布掀開,露出裡邊的高櫃子。
將櫃門打開,裡頭站著一尊手在身前交疊的女人傀。
落了灰。
沒有臉。
因為他記不得她的樣子,他不知道,時間過得太久遠,他隻記得那個跳河的女人,長得很高,走路很快,時常抱怨,說話聲音很尖細,經常因為他不回家在外邊貪玩打他,她不是個巧女人,也不是個細心的,心還有點狠,但是三界內再也沒有人比這個女人更愛他了。
齊有吃道:“娘,我馬上就要死了。其實這些年我不算是活成行屍走肉,我有吃的,有喝的,還娶妻了,有了住的地方,但是馬上要搬走了,搬去土裡,就那種小土堆就很好,無拘無束,魂靈才出得去,不被困住。隻是這宅子我才住了十幾年……可花了大價錢呢。”
他瞧著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您走之後,就沒人願意聽我說話了,所以後來我有錢了,說話也多了,您不會覺得煩吧。我記得小時候後山有開黃花的草,草葉酸裡有點甜,不知道為什麼近些年很少看見了,那時候哪有現在這樣的條件,連口糖都是妄想。”
“您瞧見了嗎,那群人明明就是很享受有人傀陪伴的樣子,我也是,這分明是一種活人心裡的一種寄托,不就是用魂靈養著嗎,我們願意。”
“但是我還是得死。”
“您後悔創造了我嗎。我小時候,跟那個男人的眉眼很像吧。”
“您的墳還空著呢,就是個土坑。”
齊有吃說著,那藏在衣櫃裡的人傀,燃起了青綠色的火,裡頭支撐的兩縷魂魄飛出,直直奔進了齊有吃的身體裡,他怔愣了片刻,哈哈大笑:“我說了,我是不是說過!憑空生出的靈魂……不對,不對,是對死物賦予了太多感情,那它也是活的啊!是活的,是活的!您聽懂了!”
那人傀燃燒著,發出一陣陣刺鼻的味道,血肉散著滋滋聲,齊有吃伸著手,想觸碰下,或許他捏的這個人傀有些太高了,僅是碰到了熊熊燃燒的火,很燙,極度燙的感覺,像是冰冰涼涼的水,片刻之後才覺得很痛。
二十一日之後,淮河尾那棟宅子掛了白綢,紙花壓著座矮矮的土堆。
下雨了,許多新墳淋了雨。
前些日子在茶館說書的先生,少了條腿,右邊腋下夾著個拐撐子,身後拉著個席卷。
後頭街上不少人瞧。
“唉,那小人傀沒了氣成了股煙,茶館夫人今天天剛露明就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