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絕雙境,本來沒有多折磨人。
本就是藏情絕劍的一處異間。
異間分為兩境,一境纏綿,一境怨苦。
一人前來,兩條路都得走一遍。
兩人來,就一人去纏綿境,一人去受怨苦罪。
要不了命的。
隻是被妖神提前一步摻了些料。
一方生路。
一方死路。
祂預留給青蒼的,自然是死路。
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叫姬玥去了。
姬玥這邊還在毒霧林裡小跑呢,跑著跑著就沒勁了,手腳發麻,呼吸間喉嚨發緊,發痛。
頭暈目眩,肢體發痛。
原本大片大片的青翠林木都不見了蹤影,腳下微微冒著草的路也變成了木板橋,兩邊是瞧不見儘頭的尋念花。
真好看啊。
“玥兒。”
姬玥恍惚抬頭去看,見背景是千重山,百重霧,有一女子,懷中抱著一大捧尋念花,笑意盈盈,神相威嚴慈愛,不過轉瞬,這方天地驟然昏黑,所有鮮豔的色彩都黯淡,那母神無蹤無際,眼前空留滿池殘荷。
有人唱喝。
唱的是亂糟糟,嘲哄哄,混著嬉笑,形同鬼魅尖叫。
殘荷亂舞,化成鬼影,衝奔叫囂,要他還命來。
何年何月的怨懟,借著風來,控訴他自私自利。
尖刀利劍,恨不得透過這風,將他寸寸剝殺。
姬玥手中破劫化劍,淩厲劍氣劈得此方天地動蕩,可毒霧林的‘利器’是毒,雖然不少毒靈木被劈死,可毒霧依舊濃鬱,一番劍斬下來,反倒是吸入了更多毒霧,凡人軀體,經受不住,眼前怪相亂起,哭喊不止。
他瞧見宮牆外起了煙,外頭鞭聲忽然傳來,美豔女子抱著他哭,溫熱的手一遍遍撫摸他的臉頰,瞧著他,好像多看幾眼,就能永遠記住一樣。姬玥自覺不喜歡美色,不喜釵頭晶翠,可子蘇愛美,也總愛拿搖晃來搖晃去的釵逗他。
所以,他也喜歡亮晶晶的寶石。
宮門被宮人踹開,宮人囂張道:“子蘇夫人,虞虯公子,王上有請。”
姬玥意識猛地掙紮著,手中緊緊握住破劫亂砍,這映在眼底的魘斬不儘,揮不去,半點不由他,肆意生長。
天生他為極神,六器中之剿刀,得青龍傳教玄青劍法,得創神親賜破劫神劍,掌殺伐、屠戮,鎮壓邪祟,平叛魔族,帶著大任來,帶著大任走,幾經凡世,春去秋來,十世便看儘人間冷暖,修得渡世道,卻仍是次次重來,是誰在從中作梗。
幻象中,無數怨鬼向他討命。
它們呼喊著,怒罵著,摻雜幾世輪回裡親人同袍的哭嚎。
它們說,
你以為你是誰啊。
一個墮了凡情的殘廢。
憑什麼執掌殺伐,管我們的生死。
憑什麼說殺就殺。
憑什麼說剮就剮。
你賤到了泥裡。
明明就是任誰都能踩上一腳了。
我們再踹一腳,又有什麼關係。
天晴獨地落雨是稀奇。
暴雨中乾涸不久也會被淹沒。
你修你的渡世道,我們成我們的快意仙。
你都修渡世道了,渡渡我怎麼了。
渡渡我們怎麼了。
殘缺漫長的七萬年間,他看見天下血雨,地龍翻身,地開又合,地裡噴出血霧來。
看見斷肢殘骸隨著暴風搖擺,看他們一個一個從鮮活到死亡,滿腔熱血的少年人一個個的毫無例外全都徹底融進了黃土裡。
原本他沒有什麼很特彆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