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不行了,不查了,累死了,”袁今夏將一桌子的黃冊往前一推,身子向後一仰倒在椅背上,大口呼著氣。
“也沒彆的辦法了,”楊嶽也有些泄氣,“可是陸大人明日一早便要結果,唉!”
“陸閻王就知道壓榨咱們,他自己怎麼不查?他不是對那個什麼翟蘭葉感興趣嗎?哼,你瞧瞧他那個樣子,什麼‘已娶一妻’,言不由衷的,不過就是耍個小把戲,欲擒故縱罷了。”
“你就知道胡說,我倒覺得陸大人並非是你想的那種人。”
袁今夏晃著腿,懶洋洋地說道,“反正隻要能查案子,有補助,有俸祿,我管他是哪種人。”
楊嶽手上翻著黃冊,眼睛盯著黃冊,一刻也沒閒著,笑道,“自從下了江南,這一路上,你可是沒少受到陸大人照拂,彆不知足啊。”
“大楊,他為師父治腿疾,不管他出於何種目的,我都一直很感激他,隻是他這人性子高傲,手段狠辣,平日裡總擺著一副冷麵孔,還總是刁難人,著實令人生厭。”
“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感激了?”
“救命恩人?”袁今夏喃喃著說道,眼前出現了過往的一幕幕,“是啊,沙修竹射來那一箭,若不是陸大人,我恐怕早就殞命在船上了。”
“還有呢,不隻這一件。”
“還有?”袁今夏“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問道,“還有哪次?”
“也是在船上,你在水下被歹人圍攻,失去了知覺,是陸大人將你救上來的,我見到你的時候,陸大人正在給你引……”楊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說了半截話便停了。
“引……引什麼?”
“沒,沒什麼,我的意思是,陸大人多番救你,你還是對他少一些偏見吧,不過在一起查案辦案,咱們聽吩咐就是了。”
袁今夏盯著楊嶽,眼珠子卻嘰裡咕嚕亂轉,暗道,“大楊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他說引……引什麼呢?我當時被人夾擊,拚命抵抗,卻終是不敵,後來便暈厥了,那定是溺水了呀,雖然不記得當時怎麼回事了,可按常理推斷,有可能會呼吸中斷,呼吸中斷……天呐!”想到這兒,袁今夏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楊嶽驚愕地問道,“你乾什麼?”
“沒,沒什麼,”袁今夏說罷又頹喪地坐了下來,心裡不斷地嘀咕道,“難道大楊說的是引氣?那豈不是……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不過是推測而已。”
“二位,已經一更了,今日就請回吧,”戶房典吏走進來,打斷了袁今夏的胡思亂想。
袁今夏和楊嶽一聽,對視一眼,皆現出焦慮的神色,袁今夏搶先問道,“何典吏,我們實在著急,能否允許我們在此徹夜查詢啊?我們保證不弄亂。”
“二位,不是我不開麵,實在是不允準啊,這可是戶房,你們查的是黃冊,能允許你們進來都是格外的照顧了,莫讓我為難啊。”
“好,那有勞您了,”袁今夏和楊嶽隻得整理好黃冊,離開了。
路上,兩人唉聲歎氣。到了官驛門口,楊嶽說道,“彆歎氣了,還是想想明日一早如何跟陸大人稟報吧。”
袁今夏嘟囔著,“沒查到,還能怎麼稟報?他還能吃了咱們不成?”聽見自己腹中響起了咕嚕聲,便說道,“先去夥房,填飽了肚子再說。”
袁今夏舉著一塊糕點衝夥房的老陳誇讚道,“這個糕點好吃,老陳,手藝不錯。”
“小姑娘喜歡就好,這是陸大人特意交待的,說要時常備著一些。”
“陸大人交待的?”袁今夏想到今日在船上陸繹對自己的百般嫌棄,嘟囔道,“他有這好心?”
楊嶽笑道,“行了,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我還要去看看爹,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日還有的折騰。”
兩人吃罷出來,楊嶽徑直去了楊程萬的房間,袁今夏則是悄悄溜到了陸繹房間附近,見陸繹房間還亮著,便向懷中摸了摸,暗道,“須尋個借口見一見陸閻王才好,”想罷向前走了幾步,高聲說道,“陸大人在麼?卑職袁今夏有事求見。”
“進來吧。”
袁今夏調整了一下情緒,用手揉了揉臉,現出滿臉笑意,才推門走進去,見陸繹在看書,便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問道,“陸大人,這麼晚了您還在用功啊?”
陸繹頭也不抬,不答反問道,“怎麼?是查到什麼了嗎?”
“這……”袁今夏快速轉著眼珠,答道,“算是吧。”
“算是?”陸繹抬頭看向袁今夏,“算是,是什麼意思?”
“回稟大人,是這樣的,卑職與楊捕快先是在那張斌家附近打聽了一下,可是竟無人知曉翟蘭葉的底細,又怕驚到她,因而不敢貿然直接接觸張斌宅裡的人,我們便想到另一個辦法,去府衙的戶房中查詢黃冊。”
“查到什麼了?”
“嗯……這個……”袁今夏轉念一想,“以陸閻王的精明,定是騙不了他,不如實話實說,”遂答道,“不瞞大人,憑我二人之力,一時之間無法查全,但就算再多些時日,恐怕也查不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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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何意?”
“據卑職分析,若翟蘭葉是謊稱的瘦馬身份,有可能為了掩人耳目臨時造假的黃冊,因而卑職二人重點查詢了所謂的養家張斌以及賤籍的黃冊,均不曾查到她的信息,故而排除了臨時造假的可能,那餘下的就是重點排查揚州住戶的信息,可真的太多了,我們查到眼睛也花了,腦袋也暈了……”袁今夏說得誇張,還連帶著比比劃劃。
陸繹看不下去,打斷道,“你們這樣查下去,何時是個頭兒啊?”
“是啊,所以大人能否寬限幾日啊?”
“原來你今夜來找我,是想為自己求情啊?”
袁今夏小聲嘟囔道,“也不算是吧,大人知道的,這排查黃冊總要有時日的,況且咱們人手也不夠不是嘛。”
“翟蘭葉也許並非揚州本地人,也許她之前不叫這個名字,也許……”陸繹話未說完,袁今夏眼前一亮,“大人,您是怎麼一下子就想到的?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些呢?那這樣說來,查黃冊並非是最好的辦法,要想知道翟蘭葉的身份,還需要從與她親近的人排查才行。”
袁今夏說罷,見陸繹還在看書,似乎對自己的話並不在意,便暗道,“他怎麼這樣聰明呢?難道和讀的書有關?”遂向前走了一小步,笑嘻嘻地問道,“大人您在讀什麼書啊?”
陸繹看向袁今夏,略帶促狹地問道,“袁捕快有興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