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袁今夏喚了幾聲,見陸繹一直不回應,便掙紮著想扭轉頭,奈何實在使不出一絲力氣,便放棄了,問道,“大人怎麼了?是不是那個獨眼龍欺負大人了?”
陸繹閉著眼睛,淡淡地說道,“沒有。”
“那您為何不理卑職?”
“要說什麼?”
“卑職擔心大人,您還好吧?”
陸繹原本平複了差不多的心情,又被這句話撩動了起來,暗道,“她自己尚在危險之中,卻還要擔心我,”便將頭歪向小姑娘,說道,“無事,”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竟有些舍不得移開。
“大人沒事就好,”袁今夏立時開心起來,又說道,“那些婢女看著可憐,可往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竟然敢對我強行喂藥,同是女子,難道她們不知這後果是怎樣的嗎?”
陸繹嗔道,“既是明白,為何還掉進了人家的圈套?”
“大人~~~卑職是被她們算計的,根本來不及反應,況且……”小姑娘說到這裡,有些難過,聲音變得委委屈屈,變成了小聲咕噥,“大人難道就不擔心卑職麼?”
陸繹聽罷,心裡一動,暗道,“你怎知我不擔心?你又怎知我心急如焚!”
“大人不會又生氣了吧?卑職不過是隨口一說。”
陸繹聽著小姑娘第二句話又變成了咕噥,且語氣中帶著不儘的委屈,便有些後悔起來,剛想說話,便聽袁今夏又咕噥道,“似卑職這般身份,哪裡值得大人擔心?”
陸繹哪裡肯再讓小姑娘誤會,一翻身,用手支著半坐了起來,嗔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袁今夏看了陸繹一眼,將目光挪開,咬著嘴唇,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分明是倔強,還有委屈。
陸繹看著,暗道,“此般情形,我若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擔心她,她會如何想?會不會覺得我趁人之危占她便宜?她會不會如先前一般大罵我是登徒子?可若什麼都不說,她委委屈屈的模樣著實可憐,讓人心疼。”
陸繹左右為難,遂重新躺下,腦子裡有些亂,慢慢思考著,待理順了些,突然眼前一亮,唇角也有了些笑意,“她如此委屈,難道是將我的話聽進去了?”遂張口說道,“嚴世蕃此人,雖然奸詐陰險,可今日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袁今夏正委屈著,聽陸繹竟然替嚴世蕃說起了好話,便怒道,“那個混帳的獨眼龍有什麼好?”
“你可記得之前我說了什麼?”
“之前?哪個之前?之前多了,”袁今夏語氣中仍帶著些怒意。
陸繹緩緩說道,“他說,今夜會讓我最喜歡的那個陪著我。”
袁今夏一聽,更炸毛了,“他說的話能信麼?大人何時變得這般糊塗了?他不過是想控製大人,讓您掉進他設好的圈套裡,大人還以為……”袁今夏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
“怎麼不說了?”
“大人剛剛說什麼?能……再說一遍麼?”
陸繹聽罷,一張俊臉霎時就紅透了,但唇角的笑意卻更明顯了,甚至很囂張。
“大人,大人?您怎麼又不說話了?”
陸繹以為小姑娘已經懂了自己的心思,但畢竟沒有經驗,兩人又是這般情形下相處,便想掩飾尷尬,有些哀怨地說道,“登徒子,大混蛋,滾遠些,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呀?”
袁今夏哪知道如陸繹這般俊秀人物,也會翻舊賬,忙笑道,“大人,那不過是……不過是隨口罵的,您就不要介意了。”
“隨口罵的?那要是專門罵呢?”
“卑職怎麼會罵大人呢?大人想多了,再說了,大人要做戲,也應該事先知會卑職一聲,卑職也好配合大人。”
“配合?”陸繹想到剛剛小姑娘殺豬宰羊般的叫聲,便有些想笑,說道,“還是算了吧。”
“大人不信任卑職?”
陸繹暗道,“我倒是十分願意相信,可是你……你又不會,做得樣子又不像。”
袁今夏見陸繹又不說話了,便繼續說道,“我就知道大人不信任卑職,您也從來未將卑職當成自己人,”說罷又委屈起來,耳邊想起離開京城時在那條船上陸繹隻手為自己擋箭時說的那句“我的人”。
陸繹覺察到小姑娘的變化,便調侃道,“古人說得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大人不講理,還罵人,哼!”袁今夏咕噥著,怨氣重重的。
陸繹側臉看了看,小姑娘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小嘴噘著,氣鼓鼓的模樣甚是可愛,心底便有些衝動,用手肘支著側過身子,笑道,“我不過說了一句,還能有你罵得狠麼?”
袁今夏瞪了陸繹一眼,腮幫子鼓得更厲害了。
陸繹失笑,突然伸了手在小姑娘肋下輕輕捏了幾下。袁今夏忍不住癢,笑了起來。笑罷說道,“大人,您怎麼知道卑職怕癢?卑職小的時候與那些小孩子打架,收不住手的時候,大楊又勸不動,他便用手咯吱我,我便鬆了勁兒,那些欺負我的小孩兒便都趁機逃走了,我記得還有一次,不知是誰趁我笑的時候偷偷踢了我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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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陸繹的語氣帶著寵溺,袁今夏聽得一愣,目光落在陸繹臉上,兩人再次目光相撞,許是都想看清對方,也或許是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些什麼,竟然誰都不願意先離開,久久地注視著,直到陸繹開始緩緩地低頭,袁今夏才驀地反應過來,急的將眼睛一閉,說道,“大人,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離開了?”
陸繹輕歎一聲,心中暗暗責怪自己,複又躺下來,說道,“急什麼?天亮了再走吧。”
“您就不怕夜長夢多?”
陸繹在心裡重重歎息了一聲,暗道,“哪裡有什麼夜長夢多?若說有,你才是我的劫數。”
袁今夏哪裡懂得陸繹心中所想,兀自說道,“獨眼龍一計不成,難道不會再出一計?大人不能掉以輕心,卑職覺得還是儘早離開的好。”
“不會,放心吧。”
“大人,有句話卑職不知該不該問?”
“問吧。”
“在京城的典當行,大人明明拍下了那架箜篌,可他一出現,大人就妥協了,還有,在一夜林,以大人的武功,更何況還有大小岑校尉和大楊,對付那百十個人根本不在話下,更不必向他低頭,可大人卻讓他將修河款帶走了,卑職覺得大人怕他,大人的行事作風根本不像大人了。”
陸繹冷笑一聲,抓起小姑娘的手,在手心裡寫了兩個字。袁今夏不看便猜到了,陸繹寫的是“示弱”,便在心中想了幾個來回。
陸繹輕聲說道,“你不知朝局凶險,自然不明白其中厲害。”
“大人這般說了,卑職信大人,”袁今夏語氣堅定,又說道,“不過大人放心,不管發生何事,不論何時,卑職都站在大人這邊!”
陸繹眨了下眼,心中甚為感動,卻暗道,“你若明白我的心意,那才是最好。”
“大人,卑職動不了,難受得很,這藥性當真厲害,也不知幾個時辰會解開?”
陸繹坐起來,看了看小姑娘,暗道,“今夜不便離開這裡,若為她解了藥性,如此小的客艙,兩人要如何相處?她現在動不了,我也能自持,對兩人而言也許算是最好的,”想罷,便用被子將小姑娘裹住,隔著被子搖晃起來。袁今夏開始不明白陸繹的用意,待被搖晃得東倒西歪時,忽地就笑了起來。
陸繹見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便也跟著開心起來。
“大人,卑職幼時淘氣,愛打架,但也正經淘氣過,比如蕩秋千,就像現在這般,哈哈哈,大人玩過蕩秋千嗎?像您這般高官子弟,必定沒玩過吧?”
“誰說的?蕩秋千還要分得這麼清楚麼?”陸繹又搖晃了幾下,才停下來,看著小姑娘認真地問道,“在你眼裡,身份如此重要麼?”
“當然,身份不同,做的事,說的話,處事的方式,甚至過的日子,都會有區彆的。不然這世上又怎麼會有奴籍存在?世人也皆以門第論短長。”
陸繹微微蹙眉,心底蒙上了一層憂慮,暗道,“她心中若有這層顧慮,又如何能讓她接納我的情意?要怎樣才能讓她消除這種想法呢?”
袁今夏見陸繹沉默下來,便喚道,“大人,大人?”
“怎麼?”
“大人將卑職解綁了吧,這樣也有些難受的。”
陸繹抿嘴笑了下,連人帶被子輕輕一推,將被子卸了一半,借力再往回轉一個半圈,人便又裹進被子裡,平躺下來。
“大人好功夫!”袁今夏此時還不忘讚美一波。
陸繹剛想調侃,便聽得“咕嚕~咕嚕嚕~”遂笑著問道,“餓了?”
“嗯,”袁今夏甚是尷尬,“一天沒吃東西了,又被這個混蛋獨眼龍騙到船上這麼久。”
“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