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笠下的困重步_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_线上阅读小说网 

鬥笠下的困重步(1 / 2)

清明艾草

雨霧迷蒙的巳時:

清明前一日的雲台山裹著青灰色紗衣,梯田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宛如被水墨洇染的宣紙上層層疊疊的墨痕。醫館木門“吱呀”作響,半片蓑衣率先擠進來,粗麻編織的紋路還掛著豆大的雨珠,滴在青磚上濺起細小的泥點——弓著腰的老農人緊跟著跨入,竹籃邊緣的草繩蹭過門框,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像春蚓在濕潤的泥土裡鑽行。

他的褲腳卷到膝蓋,脛前沾滿黏膩的紅膠泥,那是清明時節特有的黏土,混著稻茬的碎末,在小腿上結成斑駁的甲胄。手中竹籃裡的清明菜蔫垂著,鼠曲草的白色絨毛被雨水泡得發亮,莖稈軟塌塌地貼著籃底,像隻淋濕的病鳥蜷縮在巢裡。“葉大夫……”他的嗓音帶著泥土的渾濁,嘴唇泛著青紫色,說話時嗬出的白氣裡混著腐草的腥濕,“打從驚蟄翻了冬水田,腳泡在冰水裡整三日,如今腹脹得像揣了個浸飽的棉桃,”他按了按凸起的胃脘,指節陷進衣物裡,仿佛按在吸滿雨水的腐木上,“握鋤頭時手腕發顫,稻種撒出去都不成行……”

葉承天擱下正在晾曬的艾草——這味清明前采的陳艾,葉片背麵的白絨厚如積雪,此刻在室內陰光下泛著微光。湊近時,老農人舌苔上的白膩讓他想起梯田裡未耙平的泥漿,厚濁而黏滯,舌根處還沾著幾星紅膠泥的碎屑;脈診時三指剛觸到寸口,便覺脈象如被雨水泡脹的麻繩,濡軟中帶著沉甸甸的墜感,指下能清晰感知到濕濁在脈管裡緩慢流動,如同春水漫過堵塞的田壟。

“清明者,氣清景明,萬物皆顯,”葉承天指尖順著老農人緊繃的脘腹輕輕推按,掌下傳來水液震蕩的“汩汩”聲,像田埂決口時泥水混合的悶響,“您這是寒濕困脾,脾失健運。《內經》說‘諸濕腫滿,皆屬於脾’,久泡冷水,寒濕乘虛困脾,好比秧田排水不暢,水濕淤積則稻根腐。”他轉身從西牆藥櫃取下個陶甕,揭開時飄出陳年老酒的醇香——裡麵泡著去年霜降采的廣藿香,深褐色的莖稈在酒液裡舒展如溺水的舞者,葉片邊緣的鋸齒間凝著細小的結晶,“藿香得土之正氣,能辟穢化濕,就像您整秧田時要先清溝渠,治濕證得先開脾土之壅。”

老農人盯著葉承天手中的藿香,忽然想起驚蟄夜在水田裡摔了跤,冰涼的泥水灌進草鞋,浸透的雙腳在田埂上踩出的每個腳印,都像極了藿香葉片的腎形輪廓。此刻醫館外的雨絲斜斜飄進天井,有滴雨水恰好落在藿香的葉尖,順著鋸齒邊緣滾落,在老農人脘腹的投影處形成個“消”字,倒像是天地在呼應醫者的診斷。

“再看這味茯苓,”葉承天從竹匾裡拈起塊拳頭大的茯苓,表麵的龜裂紋路與老農人掌心的繭子驚人相似,“生在背陰老鬆根旁,得土氣最厚,狀似人形卻能利水,《本經》稱其‘主胸脅逆氣,利小便’。”他將茯苓湊近老農人發顫的指尖,藥香混著鬆木的清苦,竟讓那不受控的手指微微一滯,“您脈濡苔膩,正是脾陽被困,好比鬆根在濕土裡爛了心,得用茯苓的‘通’來導濕濁下行。”

說話間,阿林已抱來煨著的藥爐,投入藿香、茯苓,又加了片經霜打過的生薑——那是埋在灶心土三個月的陳薑,表皮焦黑如碳,斷麵卻泛著金黃的油潤,“生薑得火土之氣,”葉承天用銀針輕挑薑皮,“既能散您腳泡冷水的寒,又能行脾土的滯,正如您犁田時要趕在穀雨前翻曬,讓陽光曬透板結的土塊。”

老農人望著藥罐裡翻湧的藥汁,忽然覺得脘腹的脹悶漸漸淡了,反倒是記憶裡的秧田在藥香中愈發清晰:原來每次彎腰插秧,膝蓋浸入冷水時,寒濕就順著脾經爬進體內,正如葉大夫手中的藿香與茯苓,一辟一利,專治他這濕困脾土之證。當銀針輕刺他陰陵泉、足三裡二穴時,他腳踝的浮腫竟像退潮般消退,低頭看見自己方才還緊繃的小腿,此刻已能勉強勾起腳趾——趾甲縫裡的紅膠泥,正映著藥罐裡茯苓與藿香舒展的倒影。

醫館外的雨霧不知何時濃了些,新落的雨絲在青石板上敲出細密的鼓點,藥園裡的艾草與茯苓苗在風中輕輕搖晃,葉片的弧度與老農人脘腹的輪廓相似,龜裂紋路與他掌心的紋路呼應。葉承天望著他唇色漸漸褪去青紫,忽然想起《本草綱目》裡“濕為土之氣,脾為土之臟”的記載——這滿山的茯苓、藿香,原是天地給久浸水田之人準備的醒脾妙藥,就像清明的節氣,既是踏青的盛景,也是提醒世人健脾祛濕的警訊。當藥罐“咕嘟”冒出第一縷白煙時,老農人鬢角的冷汗已收了七分,而窗外的梯田裡,正有新秧苗在雨霧中舒展,恰似脾經氣血在藥氣的疏導下,重新找到了運化的方向。

清明前一日的雨絲斜斜織著,醫館天井裡浮動著青灰色的霧靄,老農人弓腰跨過門檻時,蓑衣上的雨珠滾落,在青磚上砸出深淺不一的圓點,恰似他舌苔上斑駁的白膩。葉承天的掌心觸到中脘穴時,指腹陷入黏滯的肌理,像摸到了浸滿春水的棉絮,指下的阻力層層疊疊,混著隱約的水液震蕩,恍若觸到了秧田裡未排儘的積水——那是寒濕在脾土深處淤積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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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衣襟上的艾草……”他忽然怔住,老農人粗布衫的前襟彆著枝帶露的艾草,三裂的葉片在陰光下泛著銀白,絨毛密如晨露中的蛛網,竟與他舌苔上凝著的白膩絲絲相扣。湊近細觀,葉片邊緣的鋸齒呈太極狀分布,主脈從葉基向四周輻射,恰如脾經在脘腹的絡脈走向,而葉片背麵的白絨,厚得能吸住雨珠,正似脾土運化失常時凝結的濕濁。

“清明濕困脾土,”葉承天拈起竹籃裡的艾草,根須上的紅膠泥與老農人脛前的泥點彆無二致,“您看這根須,”他輕撥沾著晨露的須根,七道主根呈北鬥狀舒展,“得清明地氣最厚,根須上的水珠,正是天地在教我們‘以形治形’——羽狀分裂的葉片,專破脾經的濕結,就像您整秧田時用的九齒釘耙,齒齒耙開板結的泥塊。”

老農人盯著艾草的葉片,忽然想起驚蟄夜在水田裡滑倒,膝蓋壓出的泥印竟與這葉片的輪廓相同。葉承天的指尖劃過他腕部的太淵穴,那裡的脈象濡緩如浸了水的麻繩,與艾草莖稈的中空形成奇妙共振:“濕勝則陽微,”他指著葉片上凝結的露珠,“就像您田裡的積水淹了稻根,脾陽被困,運化失司,才會腹脹如鼓。”

院角的白術苗在雨霧中舒展,肥碩的根莖半露在腐葉土外,表麵的吸濕孔細密如農人臉頰的毛孔,每道紋理都朝著地心方向凹陷,恰似脾胃經的募穴在渴求陽光。“您看這白術,”葉承天用竹刀輕刮根莖表皮,露出乳白的肉質部,“清明前的根莖最善吸濕,”他將斷麵貼在老農人脘腹,涼潤的觸感混著泥土的沉鬱,“就像您掛在灶前的陶甕,專收晨露與夜霧,此乃《本經》‘白術主風寒濕痹’的真意——它的每個吸濕孔,都是為脾土開的排水渠。”

醫館外的雨幕中,梯田的輪廓若隱若現,新翻的紅膠泥在雨中泛著油光,與老農人竹籃裡的清明菜、衣襟上的艾草、院角的白術,共同構成了幅“濕困脾土”的療愈圖景。葉承天忽然發現,艾草的羽狀葉片與老農人手掌的掌紋驚人地相似,每道葉脈都對應著他常年握鋤磨出的繭子——原來草木的形態,早就在天地間寫下了人體病症的解方,隻等醫者在清明的雨霧裡,讀懂這葉片與舌苔、根須與脈絡的無聲對話。

當銀針輕刺陰陵泉穴時,老農人感到股暖流從腳底漫向脘腹,艾草的苦香混著白術的甘潤,在雨氣中織成張細密的醒脾之網。他望著葉承天手中的艾草,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他掌心,竟與他清晨在秧田捧起的春水一般涼潤,而白術根莖的吸濕孔裡,正滲出點點藥汁,像極了田埂上新冒的泉眼——這或許就是自然的詩意:草木的每道紋路都是天地的處方,醫者的每次觸診都是與自然的共振,在清明的雨霧裡,人與草木共同譜寫著祛濕醒脾的生命樂章。

艾絨灸與炒白術:

草木醒脾的燥濕法

清明當天的晨霧還未散儘,葉承天踩著沾滿露珠的青石板走進藥園,竹籬下的艾草正承著寒食後的第一縷天光。他手中的“雲台艾草”是卯時三刻帶露采的,葉片背麵的白絨厚得能埋住指尖,像新落的春雪覆在羽裂的葉麵上,七道棱紋沿著莖稈螺旋上升,每道棱線都對應著脾經的大包、食竇等七穴,仿佛天地在草木身上刻下的經絡密碼。

“艾絨得清明陽氣最純。”他輕輕搓揉葉片,白絨簌簌落下,在掌心聚成極小的雪團,湊近能看見每根絨毛的尖端都泛著金芒——那是吸收了清明晨陽的炁息。莖稈折斷時發出清脆的“哢嗒”聲,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呈淡金色,沿著七道棱紋緩緩流淌,竟在青石板上洇出脾經的走向圖。

阿林從地窖取出的麩炒白術還帶著陶罐的溫涼,深褐色的麥麩裡裹著拳形的白術,表麵的瘤狀突起與老農人掌心的繭子驚人相似。“用清明前三日的雨霧潤麥麩,”葉承天用竹筷撥開麩皮,露出炒至金黃的白術,“您看這斷麵,”刀切開時發出乾燥的脆響,“朱砂點”在乳白的肉質部星星點點,“麩火屬土,白術稟土德,炒後如脾土得暖陽烘曬,正是《千金方》‘火生土’的活注腳。”

煎藥的陶爐煨在老梨樹下,葉承天捧著竹筒接清明雨——這是寒食後第一場無根水,水珠順著竹節的凹槽彙聚,在筒底積成清亮的水鏡。“竹節通利,最能引濕下行,”他將雨水傾入藥罐,水麵立即浮起細小的漩渦,“您看這水色,”對著天光呈淡青色,“正是春木生脾土的征象。”投入火煆陳磚時,紅棕色的碎塊激起細響,磚麵的蜂窩孔貪婪地吸著水,恍若老農人秧田裡的排水孔在吞吐濕氣。

藥香在雨霧中漫開,艾草的苦辛混著白術的甘潤,竟帶著新翻紅膠泥的腥甜。老農人捧著粗瓷碗時,碗底的陳磚碎塊正對著中脘穴投影,清明雨的清涼混著艾絨的溫熱,在唇齒間演繹著水土相搏的妙諦:初嘗是艾草的辛辣,如犁頭破開板結的土塊;再品是白術的綿柔,似腐葉土涵養秧根;最後是陳磚的沉厚,像田埂曆經風雨的老石。“您看這藥湯,”葉承天用竹筷攪動,艾絨浮於水麵,白術沉於碗底,陳磚懸在中層,“輕清者散脾寒,重濁者燥脾濕,中焦者固脾土,恰如您整秧田時,既要清溝排水,又要曬田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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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霧漫過雕花窗欞,院角的白術苗正舒展著手掌大的葉片,每片葉子的弧度都與老農人脘腹的輪廓相合,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艾草根旁,發出“滴答”輕響,與藥罐裡的沸騰聲應和。老農人飲下半碗後,腹脹感竟如退潮般消退,掌心的汗漬裡透著淡淡的艾香,低頭見碗中藥渣的排列:艾草葉指向陰陵泉,白術塊護住足三裡,陳磚碎塊堆在三陰交,儼然一幅立體的健脾祛濕圖。

當葉承天用艾條懸灸他脾俞穴時,藥湯的溫熱正順著經絡蔓延,中脘穴的黏滯感已轉為和緩的搏動,恰似清明時節的秧田,在開溝排水後重獲生機。窗外的雨絲穿過竹籬,打在新抽的艾草葉上,發出“沙沙”的輕響,與老農人漸漸平穩的呼吸共振——原來這味“艾術湯”的妙處,早藏在草木的生長姿態裡:艾草的七棱是脾經的路標,白術的瘤狀是土德的印記,而清明的雨水與陳磚,則是天地在節氣交替時,遞給世人健脾祛濕的鑰匙。

藥罐中騰起最後一縷白煙時,葉承天發現清明雨在陶爐上留下的水痕,竟與老農人初診時描繪的腹脹軌跡完全重合,而碗底的陳磚碎塊,此刻正對著他脛前的紅膠泥印,形成微妙的水土平衡。這或許就是自然的詩意:當艾草的陽氣驅散脾寒,白術的土德運化水濕,清明雨與陳磚在藥罐中完成的,正是一場草木與人體、節氣與經絡的清明共舞,讓困阻的脾土,在雨霧與藥香中,重新找回運化的韻律。

老農人捧著粗瓷碗的手掌還沾著田間的紅膠泥,碗沿的熱氣漫上鼻尖時,艾絨的辛香先一步鑽進了脾俞穴——葉承天的拇指正碾著新搓的艾絨,白絮在指腹間聚成小小的火團,絨絲的走向竟與老農人背部脾經的絡脈完全重合。“《千金翼方》說‘脾喜燥惡濕,艾得火性’,”他指尖在脾俞穴畫著太極圈,艾絨的絨毛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像春燕用唾液黏合泥土築巢,“您看這絨絲,”對著天光呈半透明的金箔狀,“每根都帶著清明陽氣,專化您脾土深處的寒濕結。”

艾煙在陰暗中繚繞,呈淡青色螺旋上升,觸到老農人後頸的瞬間,他猛地吸氣——那不是普通的溫熱,而是帶著穿透力的辛潤,像犁頭翻開春泥時帶出的地底暖息。葉承天的指腹隨著艾絨的熱度緩緩下壓,老農人脘腹的黏滯感竟如冰麵遇暖般層層剝落:“感覺到了嗎?”艾絨在穴位上留下淡淡的金印,“這團火不是灼燒,是像您在秧田曬田時,陽光烘透板結的土塊,讓寒濕順著艾絨的絨毛往外滲。”

當第一口藥湯滑入喉嚨,老農人忽然覺得有股暖流從胃脘直抵臍下,與脾俞穴的艾熱遙相呼應。艾絨的絨毛在他背部畫出無形的溝渠,將淤積的水濕引入膀胱經,恰似他去年在梯田開挖的排水渠,讓浸澇的稻根重見天日。“嗬——”他忽然長歎,胸腔震動帶起艾絨輕顫,“肚子裡的泥塊真的化開了,像被火烤軟的紅膠泥,正順著腸子往下滑……”

午後的陽光終於穿透雨霧,在天井裡投下老梨樹的斑駁光影。阿林端來的艾絨白術糊還冒著熱氣,艾絨的絮狀結構在瓷碗裡舒展如蛛網,白術粉則像篩過的腐葉土,均勻地裹在絨絲間。“絮狀通經絡,粉性固脾土,”葉承天用竹筷挑起藥膏,絨絲拉長時竟形成脾經的走向,“就像您用稻草繩捆紮秧苗,艾絨是繩,白術是土,合起來才能固住脾陽。”

神闕穴的臍窩承接藥膏時,老農人感到臍周的皮膚猛地收緊——艾絨的絨毛如無數細針輕刺穴位,白術粉的甘潤則像春泥敷在秧根。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掌心,原本青紫色的魚際已泛起淡紅,掌紋間的紅膠泥碎屑竟與艾絨白術糊的顏色相融,恍若人與草木在清明時節達成的微妙契約。

藥園裡的艾草在微風中輕擺,葉片背麵的白絨映著陽光,如同老農人背部敷著的艾絨在反光;白術苗的根莖吸收著午後的陽光,表麵的吸濕孔微微張開,恰似神闕穴在藥膏的作用下舒展經絡。當葉承天用艾條餘燼在青石板上畫出脾經圖,艾灰的軌跡竟與老農人耕作時的腳印重合——那些深嵌泥土的腳印,此刻正通過艾絨與白術,化作療愈的藥引,讓困阻的脾土在清明的天光裡,重新承接天地的陽氣。

暮色漫入醫館時,老農人脘腹的輪廓已恢複平坦,神闕穴的藥膏邊緣滲出細小的水珠,像秧田表麵凝結的晨露。他摸著腰間的艾絨布袋,裡麵的絨絲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恍若揣著個小小的春日暖陽。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藥園泥土裡蒸騰的水汽中,艾草與白術的香氣交織成網,那是草木與人體在寒濕困脾的困境中,共同譜寫出的醒脾樂章——艾絨的每根絨毛都是自然的銀針,白術的每粒粉沫都是天地的藥方,在清明的節氣裡,將人與土地的羈絆,釀成了最溫潤的治愈。

茯苓粥與陳皮飲:

耕作者的護脾方

老農人解開腰間草繩的刹那,粗布衫帶下的紫痕在陰光裡泛著青灰,像被犁耙碾過的田壟,瘀滯的氣血在皮膚下凝成深淺不一的溝紋。葉承天手中的雲台茯苓剛從老鬆樹根陰麵挖出,拳頭大的菌核表麵布滿乳白與淺褐交織的雲紋,恰似脾胃褶皺在體表的顯影,指腹輕按,質地堅實如曬乾的稻根,卻透著鬆脂的清潤——那是在背陰處吸足了十年鬆針腐殖的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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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生鬆根而不入木,得土氣最純。”他用竹刀削去菌核外皮,露出細膩的茯苓肉,斷麵的雲紋突然活了過來,在光線裡流轉成脾胃經絡的立體圖,“您看這紋路,”刀尖輕點如腸道迂回的褶皺,“專化脾濕壅結,就像您在秧田開挖的排水渠,溝溝相通則水濕自去。”石臼搗粉時,茯苓塊發出乾燥的脆響,粉末如晨霧般升起,細白中帶著鬆針的淺青,落在掌心竟自動聚成脾經的走向。

艾草汁是新榨的清明艾,青綠色的汁液混著絨毛,在瓷碗裡蕩出細小的漩渦。葉承天將茯苓粉調入汁中,兩種草木的精魂相遇時,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像春雨滲入乾田的歡暢——粉粒迅速吸飽艾汁,變成溫潤的膏泥,色澤如揉碎的春雲,質感似新篩的腐葉土,恰好能填滿老農人腰間的每道紫痕。

“敷上便知,”他用竹片將藥膏抹在瘀青處,茯苓粉的細砂感混著艾草的辛涼,瞬間滲進緊繃的肌表,“茯苓滲濕如導水入渠,艾草通絡似破繭抽絲。”老農人忽然吸氣,感覺有股清潤從紫痕處向四周漫開,像久旱的田壟迎來第一縷活水,瘀滯的氣血竟順著茯苓雲紋的走向緩緩鬆動。

案頭的陳皮茶正騰起細煙,去年冬至收的新會陳皮在沸水中舒展,深褐色的表皮裂紋如腸道的環形皺襞,每道紋路都藏著經年的陽光與海風。“陳皮要陳化三載,”葉承天遞過粗陶杯,陳皮的辛香混著茯苓的淡苦,“您聞這味,”茶湯在杯中旋轉,裂紋裡滲出的油點聚成太極圖,“像不像您犁地前,用鐵鍬翻開的陳土氣息?理氣開鬱,正是給堵塞的脾土開條通氣渠。”

老農人抿茶時,舌尖先觸到陳皮的微苦,繼而漫上茯苓膏的清潤,兩種草木之味在口中完成了一場水土交融的對話:陳皮的辛散如犁頭破土,茯苓的淡滲似溝渠引流,恰如他每年春耕前修整田壟,先鬆土開溝,再引水潤田。腰間的藥膏此時已與皮膚貼合如第二層肌理,茯苓的雲紋對著脾俞穴,艾草的絨毛指向帶脈,在暮色中形成幅隱形的健脾圖譜。

藥園裡,老鬆樹下的茯苓苗正頂著傘狀菌蓋,新長出的雲紋與老農人腰間的藥膏紋路遙相呼應;陳皮陳化的陶罐在簷下滴答著雨水,裂紋裡積著的青苔,竟與他掌紋裡的紅膠泥構成奇妙的對應。當葉承天用銀針輕刺他足三裡穴時,藥膏的清潤與茶湯的溫熱同時抵達,紫痕處的皮膚漸漸褪去青灰,露出健康的淡紅,如同被陽光曬透的田土,重新煥發生機。

暮色漫過醫館時,老農人腰間的茯苓膏已吸乾濕氣,留下淡淡的雲紋印記,像天地在他皮膚上蓋了方健脾的印信。陳皮茶的最後一口潤過喉嚨,他忽然聽見自己的腸鳴聲,輕得像秧田裡小魚擺尾,卻清晰地傳遞著脾土運化的信號。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藥園泥土中蒸騰的水汽裡,茯苓的土氣與陳皮的木氣交織成網,那是草木用年輪與紋理寫下的療愈密語,在清明的時節裡,讓農耕人的勞損與自然的藥方,完成了一次溫柔的共振。

老農人挎起竹籃時,晨露未曦的菖蒲正從籃沿探出半截根莖,環狀節痕在青灰色天光裡泛著溫潤的光澤,像串被歲月打磨的玉扳指。葉承天的手掌覆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指尖輕點菖蒲根的第二節——那裡恰好對著他手腕的地機穴,節痕凹陷的弧度與穴位的生理彎曲嚴絲合縫:“此草生在水石相搏處,根須吸飽了山澗的清冽,節痕刻著天地的針灸刻度。”

菖蒲的根莖有成年人食指般粗細,表麵的環狀節痕共有七道,每兩道間距恰好是老農人中指同身寸的長度,分明是天地按照人體脾經的“地機—陰陵泉—血海”等穴位間距生長的。他摩挲著節痕,指腹觸到細密的絨毛,像摸到了自己秧田埂上新生的青苔,卻帶著穿透寒濕的辛香——那是水石之氣凝成的天然辟穢符,根莖斷麵的放射狀紋理,竟與脾經在腹腔的絡脈分布如出一轍。

“種在秧田進水口的石縫裡,”葉承天的指尖順著根莖節痕劃出脾經走向,“端午前抽的劍形葉,能像您插的籬笆樁,擋住冷水裡的陰濕之氣。”菖蒲的葉片在籃中輕輕搖晃,葉脈的走向與老農人腰間的犁耙勒痕平行,葉尖的露珠滾落,在竹籃底部積成小小的水窪,倒映出根莖節痕與他腕部穴位的重疊影像。

老農人忽然想起驚蟄夜在水田裡滑倒,膝蓋浸入的冷水順著脾經上竄的瞬間,此刻菖蒲根的節痕正對著那段瘀滯的經絡。他將根莖貼在腕部,涼潤的觸感混著辛香,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按揉地機穴,節痕的凹陷處恰好卡住他常年握犁磨出的老繭——原來草木的生長形態,早就是天地為農耕人備好的經絡圖,每道節痕都是自然刻下的針灸標記。

藥園的晨霧漫過竹籬,菖蒲的香氣與遠處艾草的苦辛在雨氣中交融,形成道看不見的屏障。葉承天望著老農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竹籃裡的菖蒲根莖隨著步伐輕顫,節痕在籃沿投下的影子,竟與醫館牆上的脾經銅人圖重合。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霧靄,照在菖蒲根的節痕上,每道凹陷都閃著微光,恰似天地在草木身上點燃的祛濕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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