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立秋·金穗迎秋
第一折·涼風祭台
立秋初候,涼風裹著稻花香掠過雙生花,金色稻穗與緋紅花瓣簌簌飄落,在五穀祭壇上堆成天然的地毯。祭壇以北鬥七星方位排布,勺柄處的稻草人穿著陳阿公的舊布衫,腰間彆著王伯新打製的青銅鐮刀,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勺口的五穀鼎由先民隕石與凡人陶土共鑄,鼎身神農嘗百草的紋路裡還嵌著去年抗災時殘留的濁魔血跡,此刻正被張嬸用新收的棉絮細細擦拭。
“阿野哥,祭壇擺成北鬥形狀,對嗎?”紮羊角辮的小桃舉著稻穗燈籠,鼻尖沾著一點洛神花汁,像顆鮮紅的小痣。她腳下散落著編壞的繩結,地上還有被踩扁的洛神花瓣,“張嬸說要編成‘風調雨順’的花樣,可我總把‘雨’字結打成死扣。”阿野蹲下身,指尖撫過她掌心的紅痕——那是編花時被花刺劃傷的,“你瞧這燈籠,”他輕輕轉動竹架,洛神花瓣竟自動拚成麥穗形狀,“花神知道你的心意,就像耕牛知道哪裡的土最鬆。”小桃眼睛一亮,從兜裡掏出顆烤紅薯塞給阿野,紅薯皮上還沾著她的指紋:“給你,剛從灶膛裡扒的,熱乎!”
宓羅身著素白神袍走來,袍角繡著的赤鱗獸紋路隨著步伐若隱若現。她發間的稻穗冠冕綴著七十二顆露珠,每顆露珠裡都凝著村民的秋收祈願,走到祭壇中央時,露珠紛紛落入五穀鼎,與陳阿公剛倒入的糙米相觸,竟發出金石相擊的清響。“仙山的雲氣有些沉。”她望著東南方,那裡飄著幾朵邊緣泛黑的積雲,“天璣星官的信鴿來時,翅膀上沾著濁魔藤的氣息。”阿野注意到她攥緊袖口的動作,那裡藏著一道新傷——是前日修複歸墟時被鎖神咒劃傷的,此刻正滲出淡淡銀光。
申時三刻,九隻丹頂鶴自仙山方向飛來,每隻鶴的尾羽都係著神庭的鎏金鈴,卻在進入凡界空域時,鈴聲自動轉成了耕牛的銅鈴聲。雲輦落地處,石板上的稻穗圖騰突然生長,將神庭的蓮花印記擠成碎末。走下雲輦的神官身著月白朝服,腰間卻仍掛著象征神權的玉玨,看見阿野時,玉玨上的“牧”字紋路竟泛起紅光。
“宓羅神官,彆來無恙。”神官的目光掃過祭壇上的稻草人,落在阿野手中的開天鐮上,“天璣星官命我送來‘秋稔之律’,望凡民謹記神恩。”他展開金箔卷軸,蟲文在陽光下流轉,卻在阿野用神血激活胎記的瞬間,扭曲成凡人的隸書:“神庭舊部,圖謀複辟。”宓羅指尖輕顫,神血滲入卷軸邊緣,將“凡民跪領”四字改成“凡神共收”,金箔竟因此裂開一道細縫,露出內層刻著的黑蓮圖案。
阿野接過卷軸,故意用粗糙的指腹劃過金箔:“勞煩回稟星官,凡人的秋收不需要神恩,”他指向正在給稻草人係紅腰帶的小桃,她正踮腳給稻草人戴上自己編的花環,“但需要實實在在的靈肥。去年用神庭的琉璃瓶換的肥料,稻穗比往年長了三寸。”神官的玉玨“當啷”墜地,露出底麵刻著的“貪”字——那是神庭舊部的暗紋。
暮色浸染村落時,祭壇四周的洛神花燈籠次第亮起。每盞燈籠裡都養著一隻流螢,此刻正馱著村民的祈願飛向稻田:張嬸希望棉桃彆再遭蟲蛀,王伯盼著新打的鐮刀能磨得更鋒利,陳阿公則在燈籠上歪歪扭扭寫著“凡神莫分高低”。阿野點燃主祭的火炬,火苗躍起的刹那,雙生花突然噴出金色花粉,與燈籠的紅光交織,在天際織出巨大的鐮刀圖案——那是農耕神在遠古時留下的警示符號。
宓羅望著火焰,忽然輕聲說:“你聽,風裡有蟬鳴。”阿野側耳,果然聽見東南方傳來異樣的蟬噪,那聲音裡混著金屬摩擦的尖嘯,像極了歸墟裡濁魔藤擺動的聲響。他握緊開天鐮,刃身映出祭壇上的眾人——小桃正把最後一盞燈籠掛在稻草人肩頭,陳望田彎腰調整五穀鼎的方位,張嬸在給神官斟茶,而神官的手正悄悄按在腰間的玉玨上。
立秋的涼風掠過祭壇,卷起阿野額前的汗珠,滴在石板上的農耕符文裡。符文亮起微光,竟在地麵映出未來三日的天象:明日申時,東南方將有黑蓮虛影閃現;後日卯時,祭壇的北鬥陣眼會遭濁魔侵蝕。阿野轉頭看向宓羅,她也同時望來,眼中映著相同的符文光芒——凡神共生的路,從來不是坦途,但此刻聖火熊熊,民心灼灼,縱有千般魔障,也不過是秋收前的一陣邪風罷了。
第二折·白露謎影
暮色如墨浸透稻田時,祭壇四周的洛神花燈籠已亮如星子。阿野站在北鬥勺柄處,看著小桃蹦跳著給每盞燈籠添油,她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長,在稻穗間晃成靈動的剪影。忽然,東南方傳來細碎的振翅聲,像無數把小刀在切割空氣。宓羅手中的油盞突然傾斜,神血混入燈油,竟在火苗中綻開血色蓮花——那是赤鱗獸的警示之兆。
"是寒蟬!"陳阿公的耘田鼓咚地砸在石板上,"可這節氣...白露未到,哪來的寒蟬?"眾人抬頭,隻見成千上萬隻寒蟬正撲向祭壇,蟬翼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每隻蟬背上都用朱砂繪著鎖神咒文。阿野揮開天鐮劈出光牆,寒蟬觸之即爆,卻在炸裂瞬間噴出黑霧,黑霧中飄出無數紙卷,如黑色蝴蝶般落在眾人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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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拾起一張紙卷,忽然尖叫著後退:"血、血字!"紙卷上的濁魔血尚未乾透,歪歪扭扭寫著"金穗雖好,難防夜霜",落款處印著半朵黑蓮。宓羅用神血點燃紙卷,灰燼中果然掉出半片花瓣,花瓣邊緣凝結著冰晶——那是用仙山寒潭水培育的黑蓮,專為克製凡界生機。
"舊部的手段。"宓羅指尖碾碎冰晶,神血在掌心織出蛛網般的紋路,"他們想在秋收前凍壞穀粒,讓凡人以為是我們護田不力。"話音未落,陳阿公突然指向百米外的稻田:"有人!"隻見月光下立著個身披蓑衣的身影,手中鐮刀起落間,竟有稻穗接連倒地。
阿野衝過去時,聞到那人身上混著腐草與檀香的氣息——那是神庭舊部常用的熏香。農夫聽見腳步聲,轉身時蓑衣下擺掃過泥地,露出一截暗青色的鱗片尾巴,卻在阿野定睛前隱入褲管。然而,當月光照亮那人麵容時,阿野的腳步陡然頓住——高挺的眉骨、左眼角的痣,竟與農耕神遺蛻畫像上的青年彆無二致。
"你是誰?"阿野的開天鐮在掌心發燙,刃身與農夫手中的青銅鐮刀產生共鳴,竟在兩人之間掀起金色稻浪。農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鐮刀,刀柄處刻著的"護"字與阿野的胎記同時發光,"吾乃...守田人。"他的聲音混著蟬鳴與鐮刀割稻的聲響,每說一字,就有一顆稻粒從他袖中滾落,落地即長成幼苗,"路過此地,見稻穗遭蟲蛀,便想替你們收割。"
宓羅不知何時已繞到農夫身後,赤金蓮子在掌心旋轉,映出他腰間掛著的農具譜殘頁:"護田人?那為何用濁魔血寫警告信?"蓮子突然化作赤鱗獸虛影,繞著農夫盤旋,"你腰間的殘頁...是農耕神親自批注的《護糧要術》。"
農夫沉默片刻,青銅鐮刀突然插入地麵,竟引出地下縱橫的黑色根係。阿野瞳孔驟縮——那些根係上掛著無數蟲蛹,每個蟲蛹都裹著鎖神咒文,正順著稻根吸取靈氣,而根尖處赫然頂著黑蓮幼芽。"它們藏在泥下三尺,用蟬鳴掩蓋啃食聲。"農夫彎腰撥開泥土,指尖掠過蟲蛹時,咒文竟自動消散,"三日後便是白露,若讓它們成蟲,這片稻田將顆粒無收。"
阿野揮開天鐮斬斷根係,腐臭的漿液濺在他甲胄上,竟腐蝕出細小的孔洞。農夫見狀,解下蓑衣扔給他:"用這個擦,洛神花汁浸過的,能解濁魔毒。"阿野接住蓑衣,嗅到熟悉的艾草味——那是凡人常用的驅蟲配方。他抬頭再看農夫,卻發現對方已轉身走入稻田深處,蓑衣在月光下泛著青銅色的光,像極了遺蛻身上的稻穗甲胄。
"阿野!"宓羅的呼喊傳來,她手中的赤金蓮子正飛向祭壇方向,那裡的黑霧中隱約浮現出更多寒蟬。阿野最後望了眼農夫消失的方向,發現他割過的稻茬間,竟長出了抗蟲的苦楝幼苗——那是農耕神在農具譜中記載的古法防蟲術。
白露將至,夜風已帶涼意。阿野摸著手中的青銅鐮刀共鳴餘溫,想起農夫轉身時露出的半張臉——右眼下方有道傷疤,形狀竟與開天鐮的缺口一模一樣。而遠處的稻田裡,寒蟬的叫聲突然變成了清晰的字句:"金穗迎秋,雙鐮破局..."
第三折·寒蟬泣血
稻田深處,夜露凝結成霜。阿野踩著被寒蟬啃食的稻莖前行,開天鐮刃口的熒光劃破黑暗,驚起幾隻藏在葉鞘中的幼蟲——它們背甲上的鎖神咒文尚未完全成型,尾部卻已長出黑蓮的尖刺。宓羅緊隨其後,赤金蓮子在掌心轉出逆時針光圈,每轉一圈,周圍的濁魔氣息便淡去三分,露出泥土下縱橫如蛛網的黑色根係。
"這些根須...在跟著我們。"宓羅用神血在地麵畫出止戈符,根係觸之即縮,卻在符文中吐出黑血,"像是有靈智的活物。"阿野蹲下身,指尖擦過根須表麵的蟲文,忽然想起農耕神遺蛻的農具譜裡記載過的"噬靈藤"——專以信仰之力為食,曾被神庭用來懲罰叛離的神官。
"守田人!出來!"阿野突然揮鐮斬向身後的稻叢,青銅鐮刀與開天鐮的共鳴波掀翻大片稻穗,露出那個身披蓑衣的身影。農夫摘下鬥笠,露出半白的發梢,右眼下方的傷疤在月光下泛著淡金色,竟與阿野手背上的胎記紋路走向一致。"新任農耕神的警覺性不錯。"他撫過青銅鐮刀的刀柄,那裡刻著與遺蛻相同的蟲文,"但僅憑警覺,護不住六界農田。"
宓羅趁機祭出農具譜殘頁,殘頁自動飄向農夫腰間的布袋,竟與袋中露出的書頁邊緣吻合:"你是農耕神座下護糧將,對嗎?這殘頁上的批注...是你親手所寫。"農夫聞言,蓑衣無風自動,露出內襯繡著的五穀圖騰——那是隻有農耕神親衛才有的標誌。"三千年了,"他的聲音突然蒼老十歲,"終於等到能看懂農具譜的神使。"
寒蟬的鳴叫聲突然拔高,化作刺耳的高頻震顫。阿野感覺耳膜刺痛,開天鐮竟在手中顫抖,刃口的熒光開始明滅不定。農夫見狀,青銅鐮刀劃出圓弧,稻穗竟自動編織成隔音屏障:"這些寒蟬是濁魔與神庭舊部共生的蠱蟲,鳴聲能擾亂神力。"他指向根係最密集的方向,那裡的稻莖已全部枯黃,"真正的麻煩在那邊——濁魔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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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劈開稻叢,眼前的景象讓宓羅捂住嘴——直徑丈許的深坑中,無數寒蟬幼蟲正圍著一根黑色石柱蠕動,石柱上刻滿"神權永恒"的咒文,頂端嵌著半顆黑蓮種子。種子表麵滲出的粘液落入坑底,竟在泥水中映出神庭舊神官們的臉。"這是鎖靈柱,"農夫揮鐮斬斷石柱周圍的根係,"用曆代反抗神權的凡人骸骨鑄成,專門吸取農田靈氣喂養黑蓮。"
阿野握緊開天鐮,胎記與石柱上的咒文產生排斥反應,手背青筋暴起:"他們不惜毀掉秋收,也要複活黑蓮?"農夫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枚鏽跡斑斑的令牌,牌麵"護糧"二字與阿野腰間的青銅令牌共鳴:"三百年前,我因反對用神血灌溉農田被囚禁,如今看來...神庭的病根,從來不是單一的濁魔。"
宓羅忽然指向石柱頂端:"黑蓮種子在動!"眾人抬頭,隻見種子裂開一道縫隙,伸出蛛網狀的觸須,觸須尖端沾著新鮮的神血——竟是剛才她畫符時不慎滴落的。農夫見狀,突然將青銅鐮刀拋向阿野:"用雙鐮共鳴破柱!這是農耕神當年教我的最後一課!"
阿野接住鐮刀的瞬間,兩股神力在體內相撞。他看見千年之前,農耕神與護糧將在麥田中演練戰陣的畫麵,聽見無數先民的號子聲在耳邊響起。開天鐮與青銅鐮刀同時發光,刃身的紋路竟拚成完整的農耕圖騰,圖騰化作金色巨刃,劈開了鎖靈柱上的"神"字咒文。
石柱轟然倒塌的瞬間,寒蟬幼蟲集體爆開,化作黑血滲入泥土。阿野踉蹌著扶住宓羅,發現她的神袍已被腐蝕出破洞,露出肩頸處凡人的皮膚——那裡不知何時長出了淡色的絨毛,與他的膚質彆無二致。農夫拾起農具譜殘頁,書頁上突然浮現出新的字跡:"凡神共生,需先共苦。"
"護糧將為何助我們?"阿野擦去嘴角的血跡,發現流出的血竟帶著稻花香,"你本可繼續隱藏身份,等新神失敗後再取而代之。"農夫聞言笑了,笑容中帶著苦澀:"三百年前,我看著神庭將農耕神的遺蛻拆成碎片,就發過誓——若有新神能看懂農具譜的"共"字篇,我願為他磨斷十把鐮刀。"他彎腰捧起一把泥土,黑血在他掌心化作蚯蚓,鑽進泥土翻鬆板結的土層,"再說...你腰間的令牌,是我親手刻的。"
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寒蟬的鳴叫聲終於止息。阿野望著手中的兩把鐮刀,發現青銅鐮刀的刀柄處刻著"望"字,而開天鐮的刃背刻著"田"字——合起來正是"望田",與青帝的凡人之名不謀而合。宓羅指著遠處,那裡的稻穗竟在黎明前重新挺直了腰杆,被斬斷的根係處,長出了象征新生的馬齒莧。
"日出之後,鎖靈柱的濁氣會退儘。"農夫重新戴上鬥笠,蓑衣下露出的鱗片尾巴已完全消失,"但神庭舊部不會罷休,他們在各地都埋了類似的柱子。"他將青銅鐮刀遞給阿野,刀柄上的"護"字此刻竟變成了"凡","下次見麵時,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護糧的不是神,是每一個彎得下腰的凡人。"
話音未落,農夫已消失在晨霧中,隻留下一串草鞋印,印底刻著的竟是"共耕"二字。阿野握緊雙鐮,感受著鐮刀中傳來的脈動——那是千萬農夫的心跳,是農耕神的執念,也是護糧將三百年未改的初心。宓羅輕輕靠在他肩頭,發間的稻穗冠冕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隻螢火蟲,尾部提著的小燈裡,映著即將升起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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