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暮春寒滯:藥氣待新調
劉宋永初年間的茅山,暮春竟還飄著冷雨。丹房後的坡地,本該抽新莖的仙靈脾,葉尖卻泛著淺黃,像被霜打了似的——往年這時節,葉片早該綠得發亮,嚼著辛麻感能竄到喉嚨,可今年的葉,辛麻裡帶著點水腥氣,連草根都比往年細弱。
雲機子坐在丹房的竹椅上,指尖撚著片仙靈脾新葉,眉頭微蹙。案上的“運氣冊”寫著:“本年暮春土氣不足,木氣過旺,寒雨滯津,草木精氣難聚。”他剛把去年冬藏的仙靈脾取出來,用羊脂炙過,可煮出的藥汁,溫性竟比往年弱了三分——山腳下的阿桃,產後痹痛犯了半月,喝了藥隻覺得腿暖了點,還是疼得站不穩。
“土氣不足,藥氣難固。”雲機子起身走到丹爐邊,爐裡的炭火發蔫,不像往常那樣旺。他摸了摸案上的六一泥,去年用的赤石脂是紅土坡采的,今年的卻偏白,黏性差了些。這時童子端著藥碗進來:“先生,阿桃嫂子又疼哭了,說腿像被冰錐紮。”
雲機子接過藥碗,藥香裡帶著點冷雨的潮氣。他忽然瞥見牆角堆的灶心土——那是山民燒柴時,灶膛裡積的黃土,性溫,能補土氣。“有了。”他拿起塊灶心土,碾碎了摻進六一泥裡,又取了段黃芪,根粗如指,斷麵泛著黃白紋理,“土能生金,金能助氣,給仙靈脾添點‘土勁’,該能驅走這暮春的寒。”
第一卷阿桃解痛:灶土補土氣陰陽五行·產後氣虛·土生金)
阿桃是茅山腳下的新婦,去年冬天生了個胖小子,可產後沒坐好月子,淋了場冷雨,右腿就落下了痹痛的毛病。起初隻是陰雨天隱隱作痛,到了暮春,疼得越來越凶,腿腫得像個發麵饅頭,連給孩子喂奶都得靠婆婆扶著,夜裡疼得直哭,眼淚把枕巾都浸濕了——喝了雲機子給的羊脂炙仙靈脾,腿暖了點,可氣虛得厲害,總覺得渾身沒勁兒,連說話都氣短。
“先生,我這腿是不是好不了了?”阿桃被婆婆扶到丹房,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沒有一點血色。雲機子給她診脈,指下的脈細弱得像蛛絲,一按就斷;再看她的舌苔,白膩中帶著點灰,是“產後氣虛,寒濕困脾”的征兆——脾屬土,土氣不足,不能生金,肺氣虛了,又不能助腎驅邪,仙靈脾的溫性隻能到表皮,滲不進骨裡。
“得補著驅邪。”雲機子從藥架上取下段黃芪,是去年秋末采的,曬得乾硬,用竹刀切成薄片,斷麵的紋理像血絲,聞著有股淡淡的豆香。“黃芪味甘性溫,歸脾、肺經,能補氣升陽。你產後氣虛,脾土弱,得用它補土氣,土生金,金能助腎,仙靈脾的溫性才能透進筋骨。”
他把炙好的仙靈脾和黃芪按三比一的比例,放進新製的陶罐裡——這次的六一泥裡摻了三成灶心土,揉得像麵團,黏性比往常強,封罐時特意捏得厚些,“灶心土補土氣,能讓罐裡的藥氣更純。”雲機子把陶罐放進丹爐的中層,用文火慢慢燒,比平時多燒了一個時辰,“暮春火弱,得久炙才能把土氣和藥氣融在一起。”
丹爐的煙筒飄出淡褐色的煙,帶著黃芪的豆香和仙靈脾的辛香。等陶罐涼透,雲機子倒出藥末,棕褐色的末裡混著黃芪的黃白碎粒。他讓阿桃用小米粥送服,“小米也補脾胃,能助藥力。”阿桃喝了三天,氣短的毛病就輕了,能自己坐起來喂奶;喝到第七天,腿腫消了,疼得沒那麼凶;到了立夏,竟能抱著孩子在院子裡曬太陽,右腿能慢慢走動,連婆婆都笑著說:“這藥加了黃芪,比之前靈多了!”
雲機子把灶心土摻六一泥的法子記在竹簡上,用朱砂畫了個土字:“產後氣虛痹痛者,仙靈脾炙後加黃芪秋采根),六一泥摻灶心土三成)固罐,文火伏火四時辰,小米粥送服。土屬脾,補土生金,金助腎驅邪,陰陽相生,氣足痛消——此乃應土氣不足之變,補土助藥之理。”阿桃給雲機子送了罐自己熬的小米糖,罐底刻著個“土”字,“先生懂土氣,才懂我的病。”
第二卷老周祛濕:鬆脂鎖藥香五運六氣·梅雨濕滯·七情相使)
入梅後,茅山的雨下得綿密,連月不見晴。山坳裡的老周,痹痛犯得比往年凶——他是個樵夫,常年在山裡砍柴,腿上的寒濕積了十年,一到梅雨,腿就像裹了層濕棉絮,又沉又疼,連斧頭都舉不起來。之前喝了羊脂炙仙靈脾,疼能輕些,可今年的雨太黏,藥喝了五天,腿還是沉得挪不動,夜裡能聽到腿骨“咯吱”響,像老木頭要斷。
“今年木氣過旺,濕氣滯在骨縫裡,藥氣散得快。”雲機子翻著“運氣冊”,上麵記著:“梅雨季,木旺土衰,濕邪夾風,痹痛易滯。”他去丹房看炮製好的仙靈脾,果然,藥末吸了潮氣,變得有點發黏,辛麻感也淡了些,聞著有股黴味——六一泥雖能固氣,可梅雨季的濕氣太重,罐口的泥縫還是滲了水。
“得給藥加道‘鎖’。”雲機子想起山民熬鬆脂的法子,鬆脂黏性強,能防水。他讓童子去後山采來鬆脂,放在青石鍋裡,用文火慢慢熬,熬成透明的琥珀色,然後摻進六一泥裡,按一比五的比例揉勻——新的泥團泛著油光,捏在手裡滑溜溜的,比之前的六一泥更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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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老周配藥時,除了仙靈脾和黃芪,還加了片陳皮——那是去年秋曬的橘子皮,橙黃色的皮上帶著細孔,聞著有股清香。“陳皮味辛性溫,歸脾、肺經,能理氣化痰、燥濕健脾。今年濕邪夾氣,堵在經絡裡,陳皮能把氣理順,讓仙靈脾的溫性推著濕邪走,這是‘相使’的理。”
雲機子把三味藥放進陶罐,用摻了鬆脂的六一泥封罐,罐口還繞了圈鬆繩,蘸著熬好的鬆脂,像給罐口加了層“盔甲”。他把陶罐放在丹爐的外層,用中火燒了三個時辰——木氣過旺,得用稍旺的火,把濕邪“烤”出來。丹爐的煙裡帶著鬆脂的清苦,藥香鎖得牢牢的,一點沒散。
老周喝了第一天藥,就覺得腿沒那麼沉了;喝到第三天,能拄著拐杖慢慢走;到了出梅,竟能扛著斧頭去山裡砍柴,雨後的泥路也走得穩。“這藥香比往年濃,喝著暖,濕氣像被趕跑了!”老周笑著說,雲機子把鬆脂封泥的法子記在竹簡上:“梅雨季炮製仙靈脾,六一泥摻鬆脂一比五),加陳皮相使),中火燒三時辰。鬆脂鎖濕,陳皮理氣,應木旺濕滯之變,藥氣不泄——此乃借農法補藥法之妙。”
後來,山民們都學著用鬆脂摻六一泥,不僅炮製仙靈脾,還用來存彆的草藥,梅雨季節再也不怕藥材受潮。雲機子看著大家封泥的樣子,笑著說:“茅山的草木,茅山的土,茅山的法子,都是通著的,隻要肯琢磨,再難的病,也能找到方子。”
第三卷柳生補籍:秋露潤藥魂實踐先於文獻·口傳細節·應時炮製)
立秋的時候,柳生背著修訂後的醫籍,又回到了茅山。這次他沒帶《神農本草經》,而是帶了本新抄的《丹道藥錄》,上麵寫著雲機子的羊脂炙、伏火法,可翻到“季節炮製差異”那頁,卻空著——他在城裡問了不少醫者,都不知道不同季節的仙靈脾該怎麼調火候,隻能再來找雲機子。
“柳兄,要寫全這法子,得去山裡看。”雲機子帶著柳生去後山采仙靈脾,這時的仙靈脾剛過了白露,葉片上沾著晨露,泛著淡綠的光,根比暮春時粗實,嚼著辛麻感更濃。“秋采仙靈脾,得去花,還得帶點晨露的潤氣。”雲機子用銀夾刀夾去葉片四畔的花,花雖豔,卻耗藥力,夾掉後,葉片的辛麻感更純。
他們又去了丹房的儲藏室,裡麵堆著冬藏的仙靈脾,用鬆針鋪在竹筐裡,鬆針的清香混著藥香,一點沒受潮。“冬藏得用鬆針墊著,鬆針性溫,能吸潮氣,還能添點清香氣。”雲機子拿起一把冬藏的藥,比秋采的更乾硬,辛麻感也更烈,“冬藏的藥,伏火時火候要小,不然會焦;秋采的藥,火候要稍大,才能把露氣烤掉。”
正說著,山腳下的阿郎來了——他是個貨郎,夏天走南闖北,得了暑濕痹痛,左腿又腫又疼,連擔子都挑不動。“柳先生,您要是能把這法子寫進書裡,以後我走江湖,也能自己炮製仙靈脾了。”阿郎笑著說,雲機子便讓柳生看著他配藥。
這次用的是秋采的仙靈脾,加了點藿香——藿香味辛性溫,歸脾、胃、肺經,能化濕解暑。雲機子把仙靈脾和藿香按四比一的比例放進陶罐,用摻了鬆脂的六一泥封罐,放在丹爐的涼層,用文火慢烤兩個時辰——暑濕要潤著驅,火太旺會傷氣。柳生趕緊把這些記在《丹道藥錄》上:“秋采仙靈脾,去花,加藿香解暑),涼層文火烤兩時辰;冬藏仙靈脾,鬆針鋪墊,小火候伏火三時辰——應時炮製,隨季調方。”
阿郎喝了三天藥,左腿的腫就消了;喝到第五天,能挑著擔子走山路;到了秋分,又能走南闖北賣貨,暑濕痹痛再也沒犯。“這書要是印出來,我得多買幾本,送給江湖上的朋友!”阿郎的話讓柳生紅了臉:“以前我總覺得書裡的才是真的,現在才知道,實踐裡的才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