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珀蟬鳴:三星堆古玉人記事
楔子
商晚期,癸巳年秋,岷山餘脈的風裹著岷江的水汽,漫過三星堆的夯土祭台。夕陽把青銅神樹的枝椏拓在地上,像一幅被燒紅的甲骨刻辭,而祭坑深處的暗影裡,正臥著一捧待醒的時光——後來被稱作“蟬紋琥珀墜”的靈物,此時還藏在岷山峭壁的樹脂岩層裡,裹著一隻蜷翅的蟬,像大地把夏天的私語封進了蜜色的繭。
這日黃昏,巫鹹大祭司站在祭台頂端,青銅杖上的鳥形飾件被風拂得輕顫。他望著西天的晚霞漫過玉璋的棱,忽然按住胸口:“地脈動了。”身後的巫祝們立刻伏地,耳貼夯土,果然聽見地下傳來細微的嗡鳴,像無數隻蟬在土層深處振翅。“是‘神魄’要現世了。”巫鹹的聲音裹著水汽,“得讓石生去岷山,把那團‘凝固的日光’請回來。”
上卷:岷山采魄·玉坊琢神
第一回石生探崖:霧鎖岷山覓珀魂
天還沒亮,采玉人石生就背著藤筐出了三星堆聚落。筐裡裝著青銅鑿、鹿皮囊,還有母親前夜蒸的粟米糕——糕上印著蟬紋,是母親用棗木模子壓的,說“蟬能通神,跟著它走,不會迷在山裡”。
岷山的晨霧比蜀錦還稠,石生走在崖邊的棧道上,腳下的木板咯吱作響,木縫裡漏下的光碎在穀底的溪流裡,像撒了一把碎金。他是聚落裡最會找“石中精魂”的人,去年曾在玉女峰的岩縫裡挖出過一塊沁著朱砂的墨玉,被巫鹹大祭司雕成了祭天的璧。可這次找的“神魄”,母親說不是玉,是“山吐的蜜,被太陽曬硬了,能把活物封進裡頭,千年不腐”。
走了三日,石生在一處向陽的崖壁前停住。那崖壁的顏色與彆處不同,泛著淡淡的蜜黃,像被曬透的粟米餅。他放下藤筐,摸出青銅鑿,先對著崖壁拜了三拜:“山神老爺,我是三星堆的石生,來請‘神魄’回去祭天,絕不敢多取。”鑿子敲在岩壁上,聲音不是石頭的脆響,倒像叩在曬乾的蜂巢上,悶裡帶著潤。
鑿了約莫一個時辰,岩壁忽然裂開一道細縫,一縷蜜色的光從縫裡漏出來,暖得像初春的陽光。石生屏住呼吸,用鹿皮裹住手掌,小心地掰開岩縫——裡頭臥著一塊心形的琥珀,約莫手掌大小,表麵泛著凝脂般的光,內裡竟真的裹著一隻蟬!那蟬的翅膀還保持著展開的姿態,細得像蟬翼紗,連腿上的絨毛都看得分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飛出來。
他把琥珀放進鹿皮囊裡,囊底墊著曬乾的蘭草,是母親特意曬的,說“蘭草能養神,彆讓神魄受了驚”。往回走時,岷山的霧已經散了,陽光照在琥珀上,把蟬的影子投在石生的衣襟上,像一隻活蟬跟著他走。石生摸著囊袋,忽然覺得腳步輕了——他知道,這團“凝固的日光”,會在三星堆的祭台上,唱一出跨越千年的戲。
第二回柏父辨珀:玉刀初試蜜色魂
石生把琥珀送到玉坊時,老玉匠柏父正坐在桐木案前,磨一把玉刀。案上擺著剛刻好的玉蟬,蟬眼是用赤鐵礦嵌的,在光下泛著暗紅的光。聽見石生的腳步聲,柏父抬起頭,銀絲般的胡須上還沾著細玉屑,“是‘神魄’來了?”
石生把鹿皮囊遞過去,柏父接囊的手很輕,像接過一片剛落的桐葉。他把琥珀放在案上的絹帕上,先是對著光轉了三圈,又用指腹輕輕摩挲表麵——琥珀的溫涼透過指腹傳過來,比和田玉軟,比獨山玉潤,像握著一塊被曬暖的蜜蠟。“這東西,不是石,不是玉,是山的精魂凝的。”柏父的聲音很輕,“你看這蟬,被封在裡頭,連翅脈都沒斷,定是樹脂剛滴下來時,它正好落在上麵,被時光裹住了。”
旁邊的小徒弟阿竹湊過來,眼睛瞪得溜圓:“師父,這東西能刻嗎?玉刀會不會把它刻裂了?”柏父沒說話,拿起案上的玉刀,刀是用和田白玉磨的,刃口細得能挑開蠶絲。他輕輕在琥珀的邊緣劃了一下,琥珀上隻留下一道極淡的痕,一擦就沒了。“比玉軟,但脆。”柏父點點頭,“得用犀牛角磨的刀,刃口要圓,刻的時候不能用勁,得像用指尖摸蟬翼那樣。”
阿竹蹲在案邊,看著琥珀裡的蟬:“師父,為什麼大祭司要在這上麵刻蟬紋呀?咱們案上不是已經有玉蟬了嗎?”柏父放下玉刀,拿起一塊剛刻好的玉蟬,遞到阿竹麵前:“你看這玉蟬,是死的,刻在玉上,是‘形’;而這琥珀裡的蟬,是活的,是‘魂’。古蜀的神,要形魂相依。”他指著琥珀的心形輪廓,“你再看這形狀,像不像祭台上的‘心璋’?大祭司說,這是‘神之心’,刻上蟬紋,就能讓蟬神住進去,幫咱們跟天地傳話。”
那天夜裡,玉坊的燈亮到了三更。柏父把琥珀放在鋪著絹帕的木盤裡,借著鬆脂燈的光,一遍遍地描摹蟬紋的樣子——他要把玉蟬的紋路改得更柔,更貼合琥珀的蜜色,像蟬從琥珀裡爬出來,又輕輕印在上麵。鬆脂燈的光漫在琥珀上,內裡的蟬仿佛被喚醒了,翅尖在光裡微微泛著亮,像在跟柏父的刻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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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犀刀琢紋:裂處生翅補天工
開工那日,玉坊裡飄著淡淡的蘭草香——是巫鹹大祭司讓人送來的蘭草束,說“蘭能通神,讓刻刀順著神的意思走”。柏父穿上了隻有祭玉時才穿的葛布長衫,袖口用玉扣係著,免得布絲勾到琥珀。阿竹站在旁邊,手裡捧著犀牛角刻刀,刀把上纏著細麻繩,是柏父特意讓他纏的,說“這樣捏著穩,不會滑”。
柏父先在琥珀的一麵用朱砂點了兩點,是蟬的眼睛。他捏著犀刀的手紋絲不動,隻有指節在光下泛著薄紅,像老樹乾裡藏著的活脈。刀尖碰到琥珀的那一刻,阿竹聽見了極輕的“嗡”聲,像蟬翼擦過樹葉。“刻蟬紋,最要緊的是翅脈。”柏父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鬆脂燈的劈啪聲蓋住,“玉上的翅脈能刻得深,可琥珀脆,得刻得淺,像風在上麵吹過的痕。”
刻到蟬的左翅時,柏父忽然停了手。阿竹湊過去看,隻見琥珀的翅根處,有一道極細的裂紋,像一根斷了的蠶絲。阿竹的臉一下子白了:“師父,是不是刻壞了?”柏父沒說話,把琥珀舉到燈前,裂紋在光下泛著淡銀,像蟬翅上的銀絲。他盯著裂紋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不是壞了,是神在幫咱們。”
他換了一把更細的犀刀,順著裂紋的方向,慢慢刻出一道翅脈。那裂紋正好成了翅脈的主乾,再從主乾上刻出細枝,像蟬翅本來就該有這道紋。刻完時,阿竹再看,那道裂紋竟不見了,隻看見蟬翅上的脈紋縱橫交錯,順著琥珀的肌理蔓延,像活蟬的翅一樣,帶著自然的彎度。“師父,您怎麼知道這麼刻?”阿竹忍不住問。柏父放下刀,摸了摸琥珀:“玉有玉的性,琥珀有琥珀的性。咱們刻的不是紋,是順著它的性子,幫它把心裡的蟬引出來。”
那天傍晚,巫鹹大祭司來玉坊查看。柏父把琥珀遞過去,大祭司捧著琥珀,對著夕陽的光看——蟬紋在蜜色的琥珀裡,像被夕陽染了色,翅脈上的裂紋處泛著金,像蟬翅沾了晚霞。“好。”大祭司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這蟬,是活的。它會在祭那天,替咱們跟太陽神說話。”
第四回祭前驗魄:金麵柏影映神墜
離祭祀還有三日,三星堆的祭台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青銅神樹被搬到了祭台中央,枝乾上的鳥形飾件被擦得發亮,黃金麵具擺在神樹左側,陽光照在麵具上,把祭台的石板都染成了金色。而那枚琥珀墜,還在玉坊裡,等著最後的“驗魂”。
驗魂的日子選在清晨,巫鹹大祭司帶著三位巫祝,走進玉坊。柏父早已把琥珀墜放在一個玉盤裡,盤底鋪著曬乾的桂花——是阿竹從聚落外的桂樹上摘的,說“桂花香能引神,讓神魄更清醒”。大祭司走到案前,先對著琥珀拜了三拜,然後伸出雙手,掌心向上,柏父小心地把琥珀墜放在他的掌心。
大祭司捧著琥珀,走到玉坊的窗前。晨光照在琥珀上,內裡的蟬仿佛被喚醒了,翅尖在光裡微微顫動,蟬紋的影子投在窗紙上,像一隻活蟬停在紙上。“蟬紋要對稱,是‘天地相和’。”大祭司的手指輕輕拂過琥珀的兩麵,“穿孔要圓,是‘通神的路’。”他拿起一根細玉針,從琥珀中央的穿孔穿過,玉針在光下泛著白,與琥珀的蜜色相映,像一根連接天地的線。
“再試試‘聲’。”旁邊的巫祝低聲說。大祭司點點頭,把琥珀墜掛在青銅鉤上,用手指輕輕一彈。琥珀發出極輕的嗡鳴,像蟬在清晨的柳樹上叫,聲音裹著蜜色的暖,漫過玉坊的案幾,落在柏父的葛布長衫上。“是‘神音’。”大祭司的眼睛亮了,“這枚墜子,能通神。”
驗完魂,巫祝們用一塊紅綢把琥珀墜包起來,放進一個青銅匣裡。匣上刻著蟬紋,是柏父前幾日特意刻的,與琥珀墜上的紋正好相配。柏父看著青銅匣被巫祝們捧著,走出玉坊,忽然覺得眼眶發熱——他刻了一輩子玉,刻過玉璋、玉璧、玉琮,可隻有這枚琥珀墜,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在“刻”,而是在“陪神說話”。
阿竹站在柏父身邊,看著青銅匣的影子消失在祭台的方向,小聲說:“師父,祭祀那天,咱們能去看嗎?我想看看這枚琥珀墜,掛在神樹上是什麼樣子。”柏父摸了摸阿竹的頭,望著祭台的方向,晨霧正慢慢散開,青銅神樹的枝椏在光裡泛著青,像在等著那枚蜜色的琥珀,來完成一場跨越三千年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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