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裡的震動像浪潮般一波強過一波,碎石砸在金光上的悶響混著耳鳴,震得關羽耳骨生疼。
他下意識將關興往身後帶了半步,卻觸到少年後背滾燙的金芒——那金芒正順著鎖魂刃的刀脊往上竄,在關興手腕處凝成半透明的符文。
一道比山崩更沉的威壓突然籠罩下來。
所有人同時屏住呼吸。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就這麼從金光最盛處浮起。
說是"人形",卻更像由星屑與古玉紋路編織而成的虛影,每一寸輪廓都流轉著混沌未開時的蒼茫。
最醒目的是那雙眼睛,左瞳如墜著銀河的深潭,右瞳似燃燒了萬年的赤焰,明明沒有實體,卻讓關羽喉頭發緊,仿佛被什麼遠古凶獸盯上了。
"我是最後的舊神。"聲音直接撞進眾人識海,像青銅編鐘被重槌擊響,震得陸無涯踉蹌半步,雲婆婆手中的雷紋木簪"哢"地裂開一道細縫。
老人慌忙扶住旁邊的石墩,花白的胡須都在發抖;雷道散修則咬著唇攥緊碎簪,指節泛白——她的雷火竟在舊神的威壓下熄了大半。
關興卻往前挪了半步。
他赤金瞳孔裡的光與舊神眼底的星焰重疊,鎖魂刃的刀鳴突然拔高,像幼龍在回應老龍的召喚。
"你們為何而來?"舊神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關興握著鎖魂刃的手上。
關羽喉結滾動。
他想起二十年前敗走麥城時,係統突然炸響的提示音;想起關興出生時金印烙在繈褓上的灼痕;想起陸無涯三天前顫抖著翻開古籍殘頁,指著"武聖血脈"四個字說"這是舊神遺澤"。
此刻所有碎片在他腦海裡拚出完整的圖——原來他們一路追著封印裂縫跑,追的是舊神留下的血脈羈絆。
他上前一步,甲胄相撞的輕響在死寂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右手按在左胸,這是他當年在劉備帳下立誓時的動作:"晚輩關羽,為阻封印崩塌而來。
此前不知前輩留存,多有冒犯。"
舊神的身影頓了頓,那雙星辰之眼第一次有了波動。"封印已損千年。"它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沙啞,像是被歲月磨糙的石片,"當年初代守門人以魂魄為引、骨血為鏈,才將我等舊神殘念封入下界。
可天地規則變了,凡人的香火、修士的靈氣、甚至你們所謂的"係統"..."它的目光掃過關羽腰間的玉佩——那是係統具象化的載體,"都在啃噬封印。
要重鑄它,唯有以血續命。"
"需要什麼代價?"關興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像燒紅的鐵錠淬了水。
他的金印此刻燙得驚人,隔著三層中衣都能灼出紅痕,可他連眉頭都沒皺,鎖魂刃在掌心攥得更緊。
舊神的虛影抬手,四團幽藍光球從它指尖飄出。
每個光球裡都浮著細若遊絲的銀線,關羽盯著最近的那團看了片刻,後頸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分明是他的靈魂紋路,連係統在識海深處投下的陰影都纖毫畢現。
"一絲本源。"舊神說,"你們的靈魂本源。"
陸無涯的呼吸陡然粗重。
作為散修,他太明白"本源"意味著什麼——那是修士的命根子,抽一絲便要折十年壽元,抽兩絲就得境界跌落。
雲婆婆的雷紋木簪"啪"地斷成兩截,她望著碎簪苦笑:"我這把老骨頭,本就活不過三年了。"
關羽卻沒猶豫。
他抽出腰間短刃,鋒刃劃過指尖的瞬間,血珠"啪"地濺在光球上。
幽藍光球突然泛起金芒,他的靈魂銀線被血珠裹著,緩緩沒入球心。
指尖的刺痛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鑽,像有人拿燒紅的針在紮骨髓,可他盯著關興泛紅的耳尖,想起這孩子八歲時發高熱,攥著他的手說"爹疼我就不疼",想起上個月關興為引開怪物,後背被鎖鏈劃開三寸長的口子,卻笑著說"小傷,比麥城那次輕多了"。
"我先來。"他聲音平穩得像在點兵,可攥著短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關興緊跟著上前。
他沒拿刀,直接用牙齒咬破指尖。
鮮血滴入光球時,金印突然發出清亮的鳴響,赤金光芒裹著他的靈魂銀線,如遊龍般鑽入球心。
少年的額頭滲出冷汗,可他望著關羽,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爹給我擋過箭雨,我給爹守封印。"
陸無涯顫抖著抬起手。
他枯瘦的指尖剛碰到光球,整個人就像被抽乾了力氣,踉蹌著扶住石陣邊緣。
雲婆婆扶住他的胳膊,雷火在掌心躍動,替他渡了絲生氣:"老東西,撐住。"她自己的指尖也在淌血,雷紋在血珠裡遊走,像活物般鑽入光球,"我這把老骨頭,能換人間太平,值了。"
四團光球逐漸融合。
先是幽藍與赤金糾纏,接著是雷紋與銀線交織,最後"轟"地一聲,化作枚鴿蛋大小的封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