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散儘,仿佛一場盛大幻夢的終結。
天地重歸清明,破碎的山河在無聲中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淨化。
陸無涯衣袂在罡風中獵獵作響,他獨立於歸墟裂隙的邊緣,那道深淵般的豁口已被青色神輝徹底撫平,再無一絲邪祟之氣溢出。
然而,勝利的寧靜並未在他心中停留太久,一絲尖銳的不安如毒蛇般纏上心頭。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遠方的天際,一道身影正踏著虛空,不疾不徐地行來。
那熟悉的輪廓,那身青色戰鎧,那股睥睨天下的傲然氣概,分明就是關羽!
怎麼可能?
他不是應該隨著歸墟的淨化而消散嗎?
陸無涯清晰地記得,關羽的意誌已與歸墟的本源糾纏不清,淨化歸墟,便等同於抹殺他最後的存在痕跡。
可現在,他不僅歸來了,周身環繞的氣息更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再是先前那種純粹的武聖英魂之力,而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混沌、甚至帶著幾分令陸無涯都感到心悸的莫測威壓。
那感覺,就好像一片平靜的深海之下,潛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巨獸。
陸無涯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壓低了聲音,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試圖驅散心中的荒謬感:“難道……歸墟還未真正終結?”
同一時刻,在那片不為外界所知的維度夾縫——歸墟的真正核心之中,關羽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並非身處山河大地,而是一片無垠的灰白混沌。
這裡沒有上下四方,沒有日月星辰,隻有無數光影斑駁的記憶碎片,如塵埃般在四周靜靜漂浮、旋轉。
那些碎片裡,有金戈鐵馬的沙場,有桃園結義的誓言,有敗走麥城的悲涼,也有無數被歸墟吞噬的生靈臨死前的絕望與不甘。
這裡,是信念與執念的墳場,是歸墟的胃囊,也是它的心臟。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並未死去。
那股淨化的青光撕裂了歸墟的表層偽界,卻也將他和關興一同卷入了這片更為凶險的根源之地。
胸口處,那枚由趙玄陽以性命刻下的“血誓符”仍在微微震動,散發著一絲微弱的暖意,仿佛在與這片混沌空間之外的某個未知存在遙相呼應,正是這絲聯係,讓他保留了清醒的神智。
“這不是終點。”關羽低沉的聲音在這片絕對死寂的空間裡響起,帶著一絲金石之音。
他轉過頭,看向靜靜懸浮在身旁,依舊昏迷不醒的兒子關興。
他能感知到,關興的生命氣息雖然微弱,卻穩定了下來,似乎正在發生某種奇妙的蛻變。
“我們還在歸墟之內,”他伸手輕輕拂過關興的臉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情與決然,“隻是進入了它真正的核心。”
話音剛落,整個灰白空間猛然一震!
前方的混沌開始劇烈翻湧、收縮,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攪動這鍋死亡之粥。
無數絕望的記憶碎片被強行聚合、壓縮,最終,一道頂天立地的巨大黑影緩緩浮現。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化作猙獰的巨獸,時而化作扭曲的人臉,無數哀嚎之聲從它體內傳出,彙聚成一股能直接衝擊靈魂的恐怖音波。
這,便是歸墟漫長歲月中吞噬了無儘信念與執念後,所凝聚出的殘存意誌——虛主!
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吞噬一切,將所有鮮活的信念化為虛無。
虛主那空洞的“眼窩”鎖定了關羽,一股純粹的、要將萬物拉入永恒死寂的吸力瞬間籠罩而來。
關羽隻覺得自己的神魂意誌都開始不穩,仿佛要被從體內硬生生剝離出去。
但他身經百戰的意誌豈會如此輕易動搖。
麵對這足以讓神佛都為之戰栗的恐怖存在,關羽不退反進!
“區區殘渣,也敢妄稱主宰!”一聲怒喝,他並指如刀,猛然向前一劃。
“斷刃訣!”
這不是凡間的刀法,而是他以自身武聖意誌凝聚的至強一擊。
刹那間,一道凝實無比的青光長刀破開混沌,刀鋒所向,並非虛主的龐大身軀,而是它那由無數負麵情緒糾纏而成的核心!
這一刀,斬的是形態,更是概念!
“吼——”
虛主發出無聲的咆哮,混沌翻湧,化作一麵巨大的黑色盾牌擋在核心之前。
青光長刀斬在盾牌之上,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無數記憶碎片在碰撞中湮滅,化為最純粹的虛無。
關羽的身形微微一晃,以意誌化刀,對他的消耗同樣巨大。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虛主龐大的身軀中分化出一條條漆黑的觸手,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襲向關羽的後心。
那上麵附著的,是能消融一切信念的虛無之力。
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