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虛空死寂如恒古之墓,九道漆黑如墨的神鏈已然纏繞至關羽腰際,那冰冷的觸感仿佛萬載玄冰,正不斷將他的生命與神魂一同凍結、粉碎。
武極印記的吞噬之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他魁梧的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化為細碎的光點,猶如風中殘燭,即將飄散於這無儘的虛無之中。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冰冷而決絕,仿佛是早已注定的終局。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心口處那枚承載著詛咒與榮耀的印記,竟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
這震顫並非源於虛空的壓迫,而是一股來自遙遠現世,灼熱而決絕的力量。
一股血脈相連的共鳴,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滾燙岩漿,衝破了時空的隔絕,悍然注入他的神魂深處。
那是興兒!
關羽渙散的瞳孔驟然凝聚。
他“看”到了,在現世的山巔之上,他的兒子關興,那個他寄予厚望的青年,正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紙,以青龍偃月刀為筆,一筆一劃,將那份純粹到極致的“護親守心”之意,生生刻入了自己的道途!
這股意誌跨越了生死的界限,通過父子間最原始的血脈烙印,反向灌注進了這枚吞噬他的武極印記之中。
這股力量並非要替他分擔痛苦,而是在向他宣告一種決心,一種“縱使天道傾覆,我亦要護我至親”的決絕。
這是一種傳承,更是一種青出於藍的呐喊。
“呃啊——!”
一聲壓抑了無儘歲月痛苦與不甘的低吼,自關羽喉間爆發。
他猛然睜開那雙丹鳳眼,其中不再是迷茫與死寂,而是燃起了滔天的烈焰。
他望著那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虎目之中竟有淚光一閃而過,隨即化為更為堅定的意誌。
“我不需你替我承債……”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卻震得整片虛空都為之嗡鳴,“但我信你,能走得比我更遠!”
話音落下的瞬間,關羽做出了一個讓所有窺探此地的古老存在都為之駭然的舉動。
他並起雙指,如挾雷霆,沒有絲毫猶豫,猛然刺入自己的胸膛!
神魂之軀被撕裂的劇痛遠勝凡間淩遲,但他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雙手在血肉模糊的胸口中摸索,最終,死死攥住了那團散發著不祥氣息、瘋狂跳動的根源——武極印記!
“給我……出來!”
伴隨著一聲裂天般的怒吼,他竟用最蠻橫、最原始的方式,將那枚與他神魂早已融為一體的武極印記,硬生生地從體內扯了出來!
這個過程,無異於將自己的靈魂活活剝離一半。
印記離體的瞬間,他整個神魂都變得透明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然而,他的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將這團蠕動著、散發著無儘誘惑與詛咒光芒的印記捧於掌心,如同捧著一件獻給神明的祭品,神情肅穆而莊重。
他緩緩盤膝坐於虛空之中,左手托著武極印記,右手掐訣,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他殘存的神魂之力化作了熊熊燃燒的引信,點燃了他一生的所有。
那些記憶,如走馬燈般浮現,卻又在出現的瞬間就被熔煉。
赤壁戰場的滔天火光,長阪坡的七進七出,水淹七軍的意氣風發,敗走麥城的徹骨冰寒……一幕幕,一樁樁,無論是榮耀還是悔恨,此刻都化作了最純粹的燃料。
緊接著,那個曾賜予他超凡力量、卻也讓他陷入另一重迷惘的修仙係統,其殘存的核心模塊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化作一道道冰冷的符文洪流,投入了熔爐。
那枚得自仙途、卻始終未能完全掌控的封仙印碎片,亦被他以神魂之火焚燒,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其中。
係統賜我力,漢室困我心,複仇亂我誌……這些糾纏了他一生的外緣,這些定義了他過往的枷鎖,在這一刻,被他親手斬斷,焚燒殆儘。
“今日,我焚儘一切外緣,隻留一念——”
他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清晰而堅定。
“我命由我!”
他將畢生所有熔煉成了一團混沌而磅礴的能量體,其中蘊含著他最純粹的武道感悟與不屈意誌。
這,便是他的“武道本源”。
做完這一切,他睜開眼,平靜地注視著掌心那枚仍在不斷誘惑、試圖重新鑽回他體內的武極印記。
他緩緩地,如同舉行一場神聖的儀式,將這枚印記,輕輕地置於那團武道本源之上。
這一幕,既像是獻祭,將這詛咒之物獻給自己的新生之道;又像是一種超度,用自己最純粹的本源,去度化這印記中蘊含的無儘執念。
嗡——
整個灰白虛空之中,仿佛從時間長河的上遊,傳來無數聲悠遠而複雜的歎息。
那是無數個時代裡,曾踏上武道巔峰的古老武者們殘存的意誌在共鳴。
“竟有人……敢焚道印以證道……”
“舍棄前路,自斷根基,隻為開創一條……前所未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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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對於這些驚歎,關羽充耳不聞。
他看著那武極印記在自己的武道本源上緩緩消融,二者逐漸合一,形成了一顆灰金色的、仿佛蘊藏著一個全新宇宙的“道胎”。
然後,他張開嘴,猛然將這顆道胎吞入腹中!
吞下的瞬間,關羽的神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