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懸於天際的巨門,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一方正在傾覆的世界。
它無聲無息,卻帶著足以壓垮萬古的沉重,緩緩向著關興頭頂壓落。
九十九道神鏈並非凡鐵,而是法則的具象化,它們自門扉垂下,如神隻的審判之網,所過之處,連飛揚的暴雪都被定格在空中,每一片雪花都成了凝固的琥珀,封印著一寸寸絕望的空間。
關興立於那具龐大的龍骨之上,腳下是曾經縱橫天地的霸主遺骸,手中緊握的青龍偃月刀上,青色的龍魂正焦躁地盤旋,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回應天際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的刀尖,不偏不倚,直指天門的核心。
就在這萬鈞一發之際,他的識海深處,一道模糊而威嚴的身影悄然浮現。
那是他的父親,武聖關羽留下的一縷殘念。
聲音不似人間言語,更像是一種意誌的直接烙印,在他靈魂中轟鳴:“興兒,此門非你所破,乃你所承——若你入,便是新鎖;若你破,需以自身之道,代天立規。”
成為新的鎮守者,將這輪回的詛咒延續下去?還是……打破它?
關興的身軀在徹骨的寒風與神威中紋絲不動,他仰望著那緩緩壓落的絕境,臉上沒有恐懼,沒有迷茫,隻有一片深沉的默然。
片刻之後,他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像是在這片凝固的天地間投入了一顆火星,帶著一股決絕的暖意。
“父親,您以忠義化橋,是為我鋪平前路,讓我得以站在這裡。”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龍骨之間,“而我今日若立此門,便是要讓後世千千萬萬的武者……不必再向這無情的天道,跪下求生!”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不再抬頭仰望那扇決定他命運的巨門,反而緩緩閉上了雙眼,將所有心神沉入自己的識海。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精神世界。
在這裡,他父親以無上意誌刻下的兩個金色大字——“武”、“極”——正懸浮於中央,散發著鎮壓一切的氣息。
它們是武道的巔峰,是力量的終極,也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關興的意誌化作一道虛影,靜靜地站在這兩個字前。
他沒有試圖去磨滅它們,更沒有去抗拒,而是伸出手,以自己的神魂為墨,以自己的理解為筆,在“武”與“極”之間,堅定地添上了一筆。
那一筆,如龍蛇遊走,如山巒起伏,竟是將“武”與“極”的真意巧妙地勾連、融合,最終化作了一個全新的字——“途”!
武道之途!
當“途”字成型的刹那,他心口處那枚父親留下的“武極印記”劇烈地顫動起來。
新生的“武途之印”從識海中沉降,精準地烙印在舊印記之上。
兩者沒有衝突,而是完美的融合。
刹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鳴席卷了他全身。
盤繞於青龍刀上的刀魂,沉睡於龍骨中的龍魂,以及流淌在他血脈深處、源自父親的忠魂——三魂在這一刻超越了生與死的界限,跨越了時間的長河,以前所未有的姿態轟然共鳴!
一道純粹、浩大、充滿了“行走”與“開拓”之意的“武道真意”,自他體內衝天而起。
他依舊閉著眼,嘴角卻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低聲自語,像是在對父親訴說,又像是在向整個天地宣告:
“武者之路,不在鎮壓,不在飛升,而在行走。走的人多了,這世上,才叫路。”
猛然間,關興睜開了雙眼!
那雙眸子裡,沒有了先前的沉靜,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宛如實質的刀光,鋒銳得足以割裂蒼穹!
他手中的青龍刀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刀身的龍魂不再是虛影,而是化作一條凝實無比的青色巨龍,咆哮著纏繞刀身,直衝天際。
他沒有揮刀去劈砍那扇巨門,更沒有愚蠢地去斬斷那九十九道法則神鏈。
他雙腿微沉,穩穩立於龍骨之上,雙手高舉青龍刀,竟是以刀鋒為筆,以這被凍結的廣闊天地為紙,逆著神鏈垂落的方向,在蒼穹之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那兩個剛剛由他創造出來的字——
“武途”!
第一筆落下,筆鋒如劍,逆勢而上!
“轟”的一聲,最外圍的一道神鏈應聲崩碎,化作漫天光點。
與此同時,一道全新的天地法則悄然誕生,在所有武者的心頭響起:“武者可凡,心不可屈!”
第二筆橫掃,刀勢如虹,氣貫長空!
又有數道神鏈寸寸斷裂。
第二道法則隨之而立:“聖者非神,行即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