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晨霧如紗,薄薄地籠罩著萬物,唯有江水流淌之聲清晰可聞。
關興依舊盤坐在那塊青石之上,仿佛已與山石融為一體。
他的手指,卻在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撫過青龍偃月刀冰冷厚重的刀刃。
那金屬的寒意順著指尖滲入血脈,卻無法平息他心海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方才水麵倒影中的一幕,如最鋒利的刻刀,深深刻入他的神魂。
那個與他眉眼間有七分相似的現代青年,那個手持發光琉璃方塊的陌生人,以及那方塊上清晰無比的八個古篆——“修仙係統激活中”。
那字跡的筆鋒、神韻,竟與他識海深處沉寂了二十餘年的“道源之紋”如出一轍,同根同源。
這不是幻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閉上雙目,關興的心神徹底沉寂下來,外界的一切喧囂皆被隔絕。
他以手中青龍刀為引,將自身全部的精氣神凝聚於一點,而後猛然逆溯心神!
這是一種極度凶險的法門,名為“武道回光”,唯有將武道與精神修煉到極致之人,才能在生死關頭或頓悟之時,窺見命運長河的一絲漣漪。
而此刻,他主動施展,神魂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穿透了時間的迷霧。
視野之中,不再是江畔的晨景,而是一條奔騰不息的光之長河。
長河的一端,是此刻盤坐於青石上的自己,周身環繞著赤色的武道罡氣,凝練如實質。
而長河的遙遠彼岸,另一端,赫然便是那個名為林羽的青年,他正站在車水馬龍的現代都市街頭,低頭看著掌心的光芒,神情錯愕而迷茫。
兩道身影,隔著無法計量的時空,遙遙相望。
一條無形的因果之線,將他們緊緊相連。
在這一瞬間,關興忽然間徹悟了。
那困擾了他多年的血脈之謎,那所謂的九十九代輪回之說,在此刻轟然崩塌。
他所繼承的“武聖血脈”,其真正的源頭,並非始於麥城飲恨的先祖關羽,而是源於那個手持係統的現代人!
所謂的九十九代,不過是這條因果之線上,一個個承前啟後的節點。
真正的輪回,不是一個又一個相似靈魂的轉世,而是從“林羽”穿越到先祖關羽體內的那一刻起,所形成的一個跨越千年的巨大閉環!
心神自那光怪陸離的命運長河中抽離,關興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爆射,竟讓前方的江麵都蕩起一圈圈波紋。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玉簡。
這是父親關索留給他的遺物,裡麵隻記載了一句話,一句他從小讀到大,卻始終未能完全理解的話。
“劉備用情義縛我,我以死全名。”
過去,他以為這是先祖關羽忠義一生的寫照,是關家血脈中不可磨滅的烙印。
可現在,當他再次看到這句話時,心中卻翻湧起截然不同的滋味。
若林羽才是最初的火種,一位借助“係統”之力逆天改命的穿越者,那先祖關羽在麥城之後的種種行為,乃至留下這句看似悲壯遺言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意誌?
他忽然想起了幼時,母親夏侯氏在教導他習武時,曾撫摸著他的頭,滿眼複雜地輕聲說過:“興兒,你父之魂,似有兩世之重。”
兩世之重……如今想來,那所謂的“兩世”,並非指先祖關羽重生複仇,而是指——林羽的意誌,早已通過那神奇的係統,與關羽的忠義之魂徹底融合,如種子般深深埋入了關家血脈之中!
自己這一脈九十九代人的覺醒與堅持,難道……正是林羽當年未竟之願的延續?
關興握著玉簡的手指微微發白,一個前所未有的疑問,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道心。
他低聲自問,聲音沙啞得仿佛不屬於自己:“若我之道,始於他人之願……那我曆經磨難,斬斷天命枷鎖,所立下的‘武行道’,究竟是我的自主抉擇,還是早已被設定好的另一重輪回?”
風,吹過林梢,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陪伴他多年的青龍刀,此刻刀魂靜默,仿佛也在等待一個答案。
長久的沉默後,關興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再回避,沒有再迷惘。
既然謎底就在眼前,那就親手去揭開它!
他
他舉起青龍刀,鋒利的刀刃在自己左手食指指尖輕輕一劃。
一道血口裂開,一滴殷紅飽滿的血珠隨之滾落。
他屈指一彈,這滴蘊含著他全部精氣神的血液,精準地滴入了腳下平靜的江心。
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血珠並未如尋常血液般在江水中散開,而是在接觸水麵的瞬間,驟然凝固、擴展,化作一麵直徑丈許的圓形血鏡。
鏡麵光滑如玉,映出的卻不再是天空與晨霧,也不是那座現代都市的幻影,而是一幕被血與火浸染的戰場殘影——
那正是建安二十四年冬,敗走麥城之夜。
鏡中,先祖關羽的身體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氣息已然斷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