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震動並未平息,那部名為《初律源典》的古老法典上,數條律令的崩解消散,如同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痕,烙印在每一位仙神的靈台之上。
三道流光奉玉帝之命,劃破雲海,徑直墜入凡間。
他們化作三名風塵仆仆的遊方道士,仙風道骨之下,是來自天庭監察司的銳利眼神。
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查明人間玉佩異變的真相,找出那個膽敢動搖天規根基的存在。
他們行至中原一處村落,恰逢午後,幾名孩童在村口的古槐樹下起了爭執,麵紅耳赤,幾乎要扭打起來。
一位白發蒼蒼的族老拄著拐杖緩緩走來,並未高聲嗬斥,隻是從懷中摸出一枚色澤溫潤的玉佩,輕輕置於當中的石桌上。
那玉佩樣式古樸,並無半點靈氣流轉,與凡間頑石無異。
族老沉聲道:“都彆吵了,對著它,想想自己錯在哪。”
兩個孩子悻悻然地閉上雙眼。
三位仙使隱於暗處,神念如水銀瀉地般鋪開,仔細探查。
然而,玉佩依舊死寂,石桌也無任何法力波動。
就在他們以為這不過是凡人的教化把戲時,異變陡生。
其中一個孩子的額頭上,竟憑空浮現出一道極淡的紅痕,如同被無形的烙鐵燙過。
緊接著,另一個孩子額上也顯現出同樣的痕跡。
那紅痕一閃即逝,兩個孩子卻同時睜開眼,像泄了氣的皮球,互相小聲道歉,然後各自回家了。
三位仙使麵麵相覷,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為首的仙使悄然施法,讀取了其中一個孩子的瞬時記憶。
畫麵中,那孩子並非在想剛才的爭執,而是回憶起三年前,他曾偷偷拿過鄰居家樹上的一枚雞蛋。
此事早已被遺忘,此刻卻在玉佩的“注視”下,變得無比清晰,一股強烈的羞愧感灼燒著他的內心。
那紅痕,竟是內心羞愧的具象化!
“這……這不是神通……”一位仙使聲音乾澀地傳念給同伴,“這是人心在自我審判。”
這發現讓他們遍體生寒。
天條律法,審的是行,判的是果。
可這玉佩,竟能直抵人心最深處的愧疚,引動凡人自我懲戒。
這比任何天罰都來得可怕。
循著冥冥中的感應,他們一路向北。
線索最終指向了一座破敗的關帝廟。
廟中香火斷絕,隻餘一座布滿蛛網的香爐。
他們不知道,就在前一夜,關羽僅存的一縷殘魂,借著這最後一絲人間香火的牽引,將一道意念托夢給了一位城中的盲眼說書人。
次日,說書人走上茶樓的台子,沒有敲響驚堂木,也沒有說那聽了千百遍的三國演義。
他隻是用那蒼老沙啞的嗓音,緩緩講述著一個全新的故事:“今天,咱們不講關老爺過五關斬六將,就說說,關老爺是如何教咱們做個老實人的。”
他的言語質樸無華,沒有半點玄虛,說的都是些日常瑣事:借錢要還,受恩要報,不說謊話,不欺暗室。
可偏偏就是這些簡單的道理,像一把把小錘,句句都敲在聽客的心坎上。
台下坐著的,有平日裡作威作福的縣令,有暗地裡打家劫舍的匪首,也有守著貞節牌坊卻與人有私的寡婦。
故事不長,散場時,天色已晚。
人群沉默地散去,但城裡卻開始發生怪事。
縣衙門口,竟接連有好幾人前來跪地自首,坦白的都是些陳年舊案,早已無人追查。
城西的當鋪,收到了一個包裹,裡麵是幾件當物和一封信,信上寫著當年主人是如何虛報價格,今日良心不安,特來補足差價。
更奇妙的是,每當有一人真心悔過,千裡之外,不知哪一戶人家的門楣上,那枚平平無奇的玉佩便會亮起一分微光。
三位仙使追蹤到這茶樓,看著那盲眼說書人,眼中殺機畢露。
此人言語惑眾,動搖凡心,已是逆天之舉。
為首的仙使掐動法訣,口中默念清心咒的變體——滅言咒,欲以天庭仙法,封其口舌,絕其言路。
然而,咒語剛念出一半,異變再生!
“嗡——”滿城所有懸掛玉佩的門戶,竟在同一時刻發出清越的鳴響。
一聲,兩聲,千聲,萬聲……無數道鳴響彙聚成一股無形的聲浪,如千萬柄利刃,瞬間穿透了仙使們的護體仙光。
三人如遭重擊,悶哼一聲,再也維持不住道士的偽裝,當場現出仙班真身,銀甲輝煌,仙氣繚繞。
周圍的百姓並未像往常一樣驚慌逃竄,更沒有跪地膜拜。
他們隻是停下腳步,轉過身,用一種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看著這三位不速之客。
一個膽大的漢子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你們管天,管不到我們心裡。”
此事迅速傳回天庭,玉帝雷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