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直繃緊的脊骨才漸漸鬆緩下來,隻是仍舊不舍放手,兩條手臂像是燒灼的鐵。
黏黏糊糊的作風,和長相極其不符。
舒窈摸摸他的後腦勺,動作溫柔得像是在撫摸小狗,輕哄著。
“好啦,放開吧,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像是有一盆清清涼涼的水,從頭潑下,安撫了躁動的情緒。
裴直輕輕鬆開她,眼眶微紅,連帶著粗硬的黑色短發也耷拉著,完全沒有方才的威風。
舒窈很有耐心,“現在是上工時間,你怎麼過來了?”
手指被裴直握在掌心,粗繭摩擦出細密的癢意,舒窈耳尖動了動,隱隱冒出熱意。
“我聽到彆人說,他們要來找你。”
裴直誠實地和盤托出。
“他們欺負你了?”
舒窈搖頭,語氣裡帶著點驕傲。
“我又不是軟柿子,他們怎麼可能欺負得了我。”
少年眉眼中閃過笑意,唇角勾起弧度,順著道:“嗯,你不是軟柿子。”
說完,他又補了句讓舒窈哭笑不得的話。
“你是硬柿子。”
舒窈:....
這個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誇人。
裴直把他和王翠娥母子的關係全部告訴了舒窈,怕她日後分不清是不是壞人。
已經從係統給的劇情資料裡知道了大概,舒窈麵上依舊是一副震驚的樣子。
裴直說得細致些,有很多資料上不曾記載的東西。
比如他的母親,是當年被拐賣到石崖村的女孩。
當時她身子太過瘦弱,像個沒有發育完全的小雞仔,很多人怕她生不出娃,不敢買。
最後隻能低價賣給了裴直他爹,村上有名的破落戶。
女孩很快被折騰得懷了孕,有了娃,也就是裴直。
這段日子,裴直爹對她還算不錯。
養好身子之後,女孩用母乳把裴直養到了十個月,後來母乳不夠用,裴直開始吃流食,吃飯。
兩歲半那天晚上,女孩順著蜿蜒陡峭的山路跑了。
裴直爹苦尋未果,怒罵著錢全都打水漂了,把所有氣全撒在裴直身上。
餓了兩天,快斷氣了才被鄰居發現。
念及是個男娃,裴直爹終究沒忍心把他丟了。
自裴直有記憶起,他爹教會他的隻有一句話,女人的話不能信。
——歪理。
裴直知道他娘不願意生下他,跑出這座大山是最明智的決定。
他一直覺得自己身上流著肮臟的血,是罪惡結成的果子。
後來王翠娥進門,本就難捱的日子,變得愈發艱難。
直到他爹撒手人寰,裴直一個人活到現在。
他的戶口轉到王翠娥名下,被母子倆吸了幾年血。
說到最後,裴直聲調都變得沉重。
他埋在舒窈懷裡,一遍遍發誓。
“相信我,我馬上要成年了,我會努力賺錢,會對你好的。”
“彆離開我,你去哪我去哪。”
“不要丟下我,窈窈。”
他一直記得趙啟銘說的話,舒窈總有一天會回城裡去。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決定,他要跟著她,哪怕被討厭,被嫌棄。
她先來招惹自己,一輩子都撇不下。
“好。”
少年的誓言帶著怦然心動的熱意,陰暗至極的執拗。
像條毒蛇盤旋在心臟上,虎視眈眈吐著猩紅蛇信。
說話不算話的人,是會被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