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沉默,隻有賓館內老舊水龍頭,發出的清脆水滴聲,折磨著男人本就脆弱的神經。
空氣裡,傳來突兀的哽咽聲,
裴直,一個八尺男兒,竟跪在愛人床前忍不住掩麵痛哭。
挺直的脊梁被錘碎,再也直不起來。
眼淚裡浸滿了苦痛和不甘,更多的是無奈,走投無路的崩潰。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誰能來救救他。
要他放棄舒窈,堪比狠狠剮去心臟上的一塊肉,他做不到。
可眼睜睜看著她因為奔波患病,奄奄一息,這是在逼他去死。
剮肉還是死,兩條死路擺在裴直麵前,往後退,是粉身碎骨的萬丈懸崖。
現在警察正全城通緝他,他連出去買退燒藥都極有可能被抓。
他護不住窈窈,也留不住窈窈。
裴直其實很少哭。
很小的時候,看著母親挨打無能無力,他經常哭。
那時,可憐的傻女人會頂著鼻青臉腫的傷痕,哄他,調侃他小哭包。
她說媽媽不疼,媽媽隻是舍不得你。
一句舍不得,多挨了一年的打。
後來傻女人終於狠下心走了,他沒再哭過。
如今竟要把十幾年的眼淚全部哭乾,哭透。
意識模糊之際,舒窈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裡,有個男人一直抱著她哭,哭得很厲害。
滾燙的淚水把她脖子浸得濕漉漉的,她想睜開眼看看,可眼皮沉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窈窈,你會忘記我嗎?”
“我好像做了件無法挽回的錯事,我好後悔。”
“窈窈,你彆怪我,好不好?”
卑微狼狽的乞求聲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清。
意識被重重拉入深淵,陷入徹底的黑暗。
“窈窈?你怎麼樣,你還好嗎?”
“睜開眼看看,我是爸爸。”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舒窈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白光晃得有瞬間的怔愣。
“窈窈?”
一隻蒼老的大手在眼前晃了晃,瞳孔聚焦,意識回神。
看清來人的模樣,舒窈哽咽著喊了聲,“爸....”
江父眸子震顫,激動地“誒”了聲,轉頭告訴護士她醒了,來檢查身子。
舒窈人都是懵的,記憶還停留在裴直帶她逃跑,她在車上發高燒,緊接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護士檢查完,輕聲道:“院長,江小姐已經完全退燒了,就是驚嚇過度還沒緩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
江父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舒窈撐著無力的手臂坐起來,靠在床上剛想說話,開口便覺喉嚨癢得厲害,江父忙端起一杯水遞過去。
就著他的手喝完整杯水,舒窈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爸,我怎麼會在這?”
江父臉色微變,重重地冷哼一聲。
“那個殺千刀的綁架犯知道要吃牢飯了,才舍得把你送回來,算他有點良心!”
他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畜生!
窈窈被送來醫院的時候,已經燒到昏厥,渾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