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眼淚湧個不停,很快模糊了整張小臉。
他身上臟兮兮的,像隻流浪的小狗。
小裴直沒有勇氣看著母親離開,更沒有勇氣說出那句——娘,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
小魚小魚遊啊遊,四麵八方是自由。
親手放他母親離開,是裴直做的第一個不後悔的決定。
第二個決定則是把高燒不退的窈窈送到醫院。
舒窈離開的那五年,他乾過很多工作。
第一年,在工廠裡搬重物,三伏天,太陽曬得人燒傷般的疼,汗水滲進眼睛,又辣又癢。
肩膀被磨出兩道深可見底的血痕,裴直根本不能平躺著睡覺,隻能疲憊地靠在床邊小息。
他想了很多事,想窈窈現在在做什麼,許雨澤是不是還陪在她身邊。
想他們兩人待在一起會做什麼,擁抱,接吻,上床。
光是想著,背後的傷口就越疼了。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仰頭盯著布滿蛛絲的天花板,在黑夜中啞聲喊著舒窈的名字。
在極致的痛苦和崩潰中,尋找一星半點,有關於從前記憶的慰籍。
就這樣硬生生熬過了一年半的時間。
後來他攢了點錢,租了間廢棄工廠做生意。
奇怪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發現自己總是能碰到一個叫陳知夏的女人。
他們就像是被人強行綁定在一起,無論走到哪個路口,都能相遇,彼此相識,交纏出千絲萬縷的關係。
陳知夏也覺得不對勁,彼時,她已經有了心儀的另一半,明明兩情相悅,卻總是會受到生活的苛磨。
陳知夏不甘心,裴直也不樂意,兩人達成共識,偏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久而久之,竟真被他們察覺出了很多不對勁。
他們的命運,似乎是完全注定的。
就像古代話本子裡的男主角,女主角,嶄新的一天,總會有無數個巧合等著他們。
英雄救美,打臉反派,共同進步。
偏偏兩人都不來電,各自心裡都藏著人,故事線停滯不前。
直到裴直來到北京,親眼見到了江舒窈。
隻一眼他就認出來,那不是他的窈窈。
儘管身材,眉眼,肌膚都與之前一模一樣,但裴直還是可以肯定,她不是。
可她不是的話,他的窈窈去哪裡了呢?
裴直不由得想起了陳知夏的話,她說,他們可能就是故事裡被強行湊對的男女主。
那窈窈,在故事裡又是充當什麼角色呢?
江舒窈和許雨澤婚禮當天,即使已經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窈窈,裴直還是沒忍住趕了過去。
冷風割裂他的皮膚,在眼球上割出瘮人的紅色血絲。
酒店裡傳來眾人起哄的歡呼聲,司儀高呼:“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交換結束,兩人在祥和的祝福擁抱,接吻。
裴直如遭雷劈,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窒息感來得猝不及防,待反應過來時,臉上已是冰涼一片。
他終於意識到,他的窈窈回不來了。
那個令他愛到徹骨,痛至錐心的女人,在他生命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後消失得徹底,並殘忍抹去了全部痕跡。
無儘的痛苦將他淹沒,心臟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小刀捅得稀巴爛。
太痛了……
他踉蹌著身子爬起來,目光掃向路上疾馳而過的大貨車。
陳知夏說,他們是故事裡的男女主。
如果男主死亡呢?
故事會不會回到原點,他還能不能見到他的窈窈。
裴直想賭一把,即使賭錯了,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沒有窈窈的世界,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裴直仰頭迎著刺目的陽光,臉上漾起瘋狂的笑意。
他義無反顧地衝進車流。
嘩啦——!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血霧炸開。
窈窈,我已經開始期待與你的重逢。
【裴直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