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我知道了。”
“我會……好好上學的。”
那一晚的晚飯,秦玉吃得食不知味。
那一晚,他也翻來覆去,在床上烙了很久的燒餅,直到後半夜,才伴隨著窗外隱約的蟲鳴聲,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熹微的晨光,如同金色的紗幔般,溫柔地穿透老舊的窗欞,將睡夢中的秦玉輕輕喚醒時,院子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往日裡,這個時辰,勤勉的大爺爺應該早就在院子中央那片空地上,迎著朝陽,緩緩打著一套他看不懂卻覺得異常玄奧的拳法,呼吸吐納之間,隱有風雷之聲。
而廚藝精湛的二爺爺,則應該已經在廚房裡忙碌開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伴隨著誘人的飯菜香氣,會準時將他從睡夢中徹底勾引起來。
但今天……
什麼聲音都沒有。
整個院子,安靜得讓人心慌。
秦玉心裡猛地“咯噔”一下,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甚至來不及穿好鞋子,便赤著腳迅速穿好衣服,一把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院子裡,空空蕩蕩。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灑落在青石板上,將老槐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幾隻早起的鳥兒不知憂愁地在光禿禿的枝頭跳躍、鳴叫,清脆的叫聲反而更襯托出院子的空寂。
那兩把常年放在老槐樹下、早已被磨得光滑發亮、兩位爺爺最喜歡坐著一邊喝茶一邊下棋鬥嘴的舊竹椅,此刻也孤零零地擺放在那裡,椅麵上甚至還沾染著幾片昨夜被露水打濕的枯黃槐樹葉。
他們……
真的走了。
甚至沒有等到天亮,沒有等到自己醒來,沒有當麵再說一句叮嚀,一句道彆。
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
秦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走廊前那張自己從小坐到大的、有些破舊的木椅子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就那樣呆呆地坐著,目光空洞地望著那兩張空蕩蕩的竹椅,怔怔地出神。
清晨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依舊殘留著些許綠意的槐樹葉,在他年輕而略顯落寞的身上,投下斑駁陸離、明明滅滅的光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的眼前,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畫麵:
仿佛又看見了大爺爺正襟危坐,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泛黃的線裝古籍,在晨光下細細品讀的專注模樣;
仿佛又看見了二爺爺舒服地靠在竹椅上,翹著二郎腿,眯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午後陽光的慵懶姿態;
仿佛還能清晰地聽見,他們因為棋盤上的一個輸贏,或者飯桌上的最後一塊紅燒肉,而相互鬥嘴、吹胡子瞪眼、如同老小孩般的笑罵聲……
耳邊,似乎還隱隱約約回蕩著他們爽朗開懷的大笑聲,臨行前溫柔慈祥的叮嚀囑咐聲……
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
直到日頭漸漸升高,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變得越來越熾熱,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有些微微發燙,秦玉才仿佛從那悠長而溫暖的回憶中,猛地驚醒過來。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了一眼依舊空著的竹椅,眼神中最後一絲迷茫與不舍,被一種悄然滋生的堅定所取代。
他緩緩站起身,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兩張承載了他童年無數記憶的空椅子,然後毅然轉過身,走進屋內,開始默默地、有條不紊地收拾起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簡單的行李。
東西並不多。
一個洗得有些發白、卻很結實的半舊帆布背包。
幾件換洗的乾淨衣服。
還有那枚自他有記憶起,就一直被爺爺們用紅繩穿著、要求他貼身佩戴的、觸手溫潤、背麵清晰地刻著一個古樸“秦”字的神秘玉佩。
將所有東西都裝進背包,仔細拉好拉鏈。
臨出門前,站在這個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下寂靜的院子中央,秦玉又忍不住再次回過頭,目光眷戀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座陪伴了他整整十七年、承載了他所有童年與少年時光、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溫暖記憶的低矮老屋。
喜歡嘿嘿!我的冰山請大家收藏:()嘿嘿!我的冰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