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晨。
天剛蒙蒙亮,秦玉家的小院就已鑼鼓喧天,人仰馬翻。
院子裡,屬於雞飛狗跳的體力派。
小正太敖小烈正威風凜凜地騎在秦玉的肩膀上,手裡高舉著一張剛寫好、墨跡未乾的“福”字,努力往高高的門框上貼。
“阿玉你彆晃!都貼歪了!”
敖小烈奶聲奶氣地抱怨,兩條小短腿還在秦玉肩頭晃來晃去,宣示著自己的不滿。
“我龍族的臉麵,都快讓你丟儘了!”
秦玉穩穩地托著他,被這小屁孩兒的倒打一耙氣笑了。
“你個小家夥,自己手抖還賴我?再亂動,晚上的大雞腿可就沒你的份了!”
“哼!”敖小烈這才老實了點。
房梁上,鴉鴉嘴裡叼著一串紅燈籠,用它那標誌性的公鴨嗓進行“現場監工”,像個操碎了心的老父親。
“笨蛋!左邊!都說了是左邊!你那是右邊!”
廚房內,則是另一番“水深火熱”的技術派景象。
林子豪,這位新晉的“老秦家首席大管家”,此刻正係著條秦玉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粉色碎花小圍裙,手持兩把菜刀,在案板前“左右開弓,上下翻飛”。
隻聽得“哆哆哆”一陣密集的聲響,刀光劍影之間,土豆絲、胡蘿卜絲切得是又細又勻,頗有幾分頂級大廚的架勢。
反倒是楚雲飛,第一次踏足廚房這片“聖地”,顯得有些水土不服。
他學著林子豪的樣子,試圖和麵,結果不是水加多了,就是麵揉乾了。
那雙彈鋼琴、畫國畫、能引動風雲的纖長玉手,此刻沾滿了白色的麵粉,一張清冷俊美的臉上,也不知何時蹭上了幾道可愛的白印子,像隻偷吃不成反被抓包的小貓,看上去竟有些狼狽。
“這東西…為何不聽話?”
楚雲飛看著手裡那坨黏糊糊、不成形的麵團,清冷的眉頭都快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一生所學,皆是精準與掌控,可這麵團,卻完全不講道理。
“哎喲我的三嫂喂!您可快歇著吧!”
林子豪一回頭,看到他這副與麵團苦大仇深的模樣,連忙放下菜刀,誇張地嚷嚷起來。
“您這雙手是用來驚豔時光、撫琴作畫的,不是用來跟這些凡俗之物打架的!快去客廳喝茶,這裡放著我來!保證晚上讓你們吃上白白胖胖的大餃子!”
秦玉貼好對聯,看著眼前這年味十足的小屋,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滿足的笑容。
就在他準備帶著幾個小家夥回屋,看看年夜飯準備得如何時,小院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秦玉以為又是村裡的鄉親們來了,有些無奈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揚聲應道。
“來了來了!”
當他拉開那扇熟悉的木門時,整個人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瞬間僵在了原地。
門口,靜靜地站著兩道他刻在骨子裡的身影。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身形清瘦,眼神銳利如鷹;另一個則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布衣,麵容帶笑,眼神活泛。
他們的身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風塵,以及一股隻有在山野間才能浸染上的、乾淨的草木清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秦玉的呼吸停滯了,心臟瘋狂擂鼓,手還搭在門把上,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穿灰衣的風楊看著自家孫子這副傻掉的模樣,樂了,他上前一步,用胳膊肘拐了拐秦玉,嘿嘿一笑。
“喲,傻啦?不認得我們了嗎?”
旁邊的風語則目光如炬,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嚴厲的眼睛,此刻正一寸寸地打量著秦玉,從頭到腳,最後落在他那雙通紅的眼眶上。
他那張總是板著的臉上,線條罕見地柔和下來,沉聲道。
“臭小子,長高了,也結實了。”
這熟悉的聲音和動作,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秦玉情緒的閘門。
“大爺爺……二爺爺!”
他嘶吼著撲了上去,張開雙臂,不管不顧地將兩位老人死死抱住,恨不得將自己揉進他們的骨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