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剛過,昭陽公主府的燭火卻依舊亮如白晝。
若是有人能不顧宵禁趁著此時在京城高官權貴住的片街路過,就會發現幾乎家家都沒有熄燭。
“殿下,黃河決堤了!”
青黛跑進林觀複寢殿時連外衫都沒來得及披,手裡送進來一封被打濕的急報。
林觀複這幾日本就因為江淮地區連日暴雨而擔心洪澇,好不容易想要短暫休息一會兒,聽見青黛的話立刻從榻上起身,長發散亂地垂在肩頭,接過青黛手裡的急報挑開。
“黃河決堤,沿途二十餘縣,災民數十萬……”
林觀複一目十行,寢臥裡安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聲音,窗台暴雨如注,閃過一道道悶雷像是劈在她的心上。
“備馬。”
林觀複沒有多言,直接扯下屏風上的輕裝,將長發隨意紮起簪牢,快步出門就發現劈頭蓋臉的雨打落,砸在瓦片上的聲音好似黃河怒濤拍案。
青黛慌慌忙忙地跟上她的腳步,手裡還抱著蓑衣:“殿下,外頭雨太大了,至少等一等。”
林觀複一邊走一邊穿戴蓑衣,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閃爍著出鞘刀劍的寒光,“等不了,父皇和朝廷的大臣們都討論了這麼久,結果等來了黃河決堤。災區的百姓一日都等不了。”
她手裡還拿著景和帝賜給她的尚方寶劍,翻身上馬直接在皇城雨夜縱馬,身後是公主府的翊衛沉默地跟著。
一路疾馳的林觀複沒有心思去觀察暴雨中的皇城,隻不過哪怕耳邊是暴雨聲聲,她的腦袋卻無比的冷靜。
官宣踏過積水,北門的侍衛沒想到這麼晚昭陽公主居然還回宮了,一個個不敢攔也攔不住。
林觀複的官靴在承慶殿拖出長長的水痕,身上的蓑衣脫下來能擠出水來,身上也被打濕得夠嗆。
楊世羽沉沉地說:“工部、戶部、兵部還有王丞相都已經被陛下宣召到了小半個時辰,輔國公年事已高並未到場。”
林觀複:“我知道了。”
她得發絲都被打成一綹綹,進門前承慶殿內吵得不可開交。
“必須先保漕運。”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兵部尚書,“本就是秋收,許多糧食都還在下遊,其中有上百萬石是供應邊軍的,若是被洪水衝刷,誰能壓得住軍中嘩亂?”
“放屁!”有人直接反駁,都沒了往日得儒雅和臉麵,“幾十萬災民就不是大晟的百姓了嗎?士兵壓不住,所以就能去壓家破人亡的災民了?”
“你們是不是小覷了災民暴動的能力,現下黃河泛濫還未停止,受災人數還在源源不斷增加,比洪水”
“砰”
林觀複不顧內監們的求饒,直接一腳踹開承慶殿的門。
殿內一瞬間停止爭吵,回頭隻看到如同水鬼一般站在門口的昭陽公主,她身上的水還在滴滴答答落在地麵,手裡的寶劍已經出鞘,劍尖同樣沾著水。
林觀複一路走進來沿途的水便滴落了一路,下擺沾染上泥漿,發間的簪子有些許歪斜。
林觀複沒有管其他人的目光,徑直走到景和帝前跪下,“父皇,兒臣請旨即可赴災區。”
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景和帝本來就因為黃河決堤還有大臣們爭吵頭疼的腦子瞬間清醒,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你知道現在那邊是何情形嗎?”
“不知道。”林觀複抬起頭,回答得毫不猶豫,雨水順著她得下顎滴落在地磚上,“兒臣得到得消息,沿途受災二十餘縣,受災百姓數十萬。兒臣不需要知道到底是何情形,隻需要知道大晟有數十萬的百姓在災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