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勒馬立於一處稍高的土丘上,玄甲上沾染的暗紅血跡已然乾涸,他冷峻的目光掃過戰場,看著那些被俘的闖軍傷兵,看著白廣恩部“潰敗”時留下的痕跡,再望向闖軍主力撤退時揚起的煙塵。
孫世瑞策馬來到他身邊,臉上帶著振奮:“大人,此戰雖未竟全功,但也算小挫賊鋒,斬獲上千!白總兵那邊也斬獲頗豐,闖軍傷亡三千人,這次詐敗誘敵之計,看來是成了!”
王策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裡帶著洞悉的譏誚:“世瑞,闖軍數十萬之眾,今日投入戰場的不過前鋒一部,若真是潰敗,以其慣常的韌性和凶悍,豈會隻留下這點戰果?依我看,這敗退,多半也是將計就計,佯敗而已。”
王策指了指遠處闖軍撤退時丟棄的一些零散物品,幾個破口袋,幾輛歪倒的獨輪車,隱約能看到灑落的些許雜糧和幾枚銅錢。
王策的語氣充滿了不屑:“瞧瞧,連這點餌都舍不得下足本錢。這拙劣的把戲,咱們在平陽府可是玩剩下的!”
他身後,劉瞎子、周德彪、陳普等天策軍將領聞言,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然和鄙夷的神情,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就是!這點破爛玩意兒,打發叫花子呢?”
“當年咱在平陽鋪街的可是真金白銀!這幫窮酸闖賊,學都學不像樣!”
“這種拙劣的伎倆,傻子才會上當!”
孫世瑞臉上的振奮僵住了,他看著王策和他麾下將領那副鄙夷表情,又看看戰場上那點可憐的斬獲,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難道真如王策所言?
難道闖軍真的是詐敗?
如果闖軍詐敗,明軍的這些驕兵悍將恐怕就真的上鉤了。
當晚,王策與孫世瑞一同前往孫傳庭的中軍大營,欲求見督師,稟報軍情,並提醒闖軍佯敗之疑。
然而,中軍轅門外戒備森嚴。
兩人等了半天,傳令兵才過來回報:“督師軍務繁忙,暫不見客,請二位回營候命。”
王策看著燈火通明卻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中軍大帳,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王策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孫世瑞欲言又止,最終隻能無奈歎息。
翌日清晨,更令人驚愕的消息傳來。
闖軍主力,竟連夜拔營,放棄了南陽城,向著郟縣方向“倉惶”退去。
而更“貼心”的是,在闖軍撤退的道路上,沿途丟棄了不少“輜重”,有散落的銅錢,有成袋的雜糧,甚至還有幾口被砸開、露出裡麵些微金銀的破箱子。
消息如同投入油鍋的冷水,瞬間引爆了整個明軍大營。
饑餓、貪婪、以及對勝利和錢財的渴望,瞬間衝垮了本就不牢固的軍紀堤壩。
明軍士卒奔走相告:
“闖賊真敗了!丟盔棄甲跑了!”
“快看!路上有錢!有糧!”
“發財的機會來了!衝啊!搶啊!”
“彆讓功勞都讓彆人搶了!”
各級軍官的約束在巨大的誘惑麵前顯得蒼白無力。
高傑、左勷、白廣恩、鄭嘉棟、牛虎臣等各部明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徹底失去了控製,他們爭先恐後地衝出營寨,不是列陣追擊,而是瘋狂地撲向那些被遺棄的、散落在泥濘道路上的“戰利品”。
這場麵,和當年被天策軍算計的闖軍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