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緩緩沉降,將坡地前那片被鐵與血反複蹂躪的土地籠罩在灰白與暗紅的詭異色調中。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刺鼻的硫磺氣息,仿佛凝固的空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天策軍戰士的胸口。
山坡前,人馬的殘骸以一種令人作嘔的姿態堆積、散落,遍布前方的土地。
破碎的甲胄、斷裂的兵刃,以及那些無法辨認形狀的屍骸,共同描繪出一幅地獄的圖景。
王策麵無表情,按劍立於陣前,頭盔下的麵容在夕陽餘暉下更顯幽暗。
他冷冽的目光掃過修羅場,最終停留在遠處闖軍主力撤退揚起的漫天塵土上。
熱兵器對於戰場的瞬間輸出,是冷兵器完全無法比擬的。
在短短二十分鐘時間裡,狂潮一般的火力橫掃戰場,讓闖軍騎兵血流漂杵。
羅汝才的慘敗,如同一盆冷水,暫時澆熄了闖軍追擊的狂潮,為混亂崩潰的明軍主力爭取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王策的命令簡潔高效,天策軍戰士們沉默地執行著,動作麻利,眼神銳利依舊,隻是多了幾分大戰後的疲憊和漠然。
他們早已習慣追隨主將在這血肉磨盤中穿行,也深知仁慈在戰場上等同於自殺。
山坡下的慘狀,以及王策冷酷下令射殺潰兵,隨後又以雷霆手段粉碎羅汝才精銳鐵騎的過程,早已被孫傳庭中軍派出的探馬看得一清二楚。
探馬在戰場上充當著傳令兵、偵察兵的角色,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高機動能力,現如今也是孫傳庭絕對信任的親信。
這些精悍的騎手,如同這位孫督師的眼睛和耳朵,潛伏在戰場邊緣的各個角落,將每一處細節都烙印在腦海中……
孫傳庭中軍大帳。
燈火通明,將帳內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彌漫的凝重與壓抑,南陽地圖懸掛在主位之後。
地圖上麵用朱砂和墨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記錄著今日這場從“詐敗”到“真潰”,再到局部慘烈反擊的過程。
孫傳庭端坐帥案之後,連日操勞讓他清臒的麵容更顯憔悴,眼窩深陷。
孫傳庭緊緊盯著剛剛詳細彙報完畢的探馬,聽著對方的回報。
“潰兵衝擊慶陽軍陣線,王將軍下令火器營列陣,格殺衝擊者數百,潰兵遂繞行。”
“隨後,羅汝才率數千精銳騎兵突襲慶陽軍本陣,攻勢凶猛。王將軍以火器正麵迎擊。闖賊騎兵死傷極其慘重,死傷不下三千。”
“羅汝才狼狽潰逃,慶陽軍陣線巋然不動,據觀察傷亡微乎其微。”
探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顫。
即便他身經百戰,回憶起那坡地前金屬風暴撕裂血肉洪流的場景,依舊心有餘悸。
帳內一片死寂。
孫傳庭的臉上沒有喜色,反而眉頭緊鎖,陷入了更深的思慮。
“數千精銳鐵騎正麵衝鋒,一炷香的功夫就灰飛煙滅,而慶陽軍的自身傷亡微乎其微……當時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