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上的晶體在林晚指尖觸碰的刹那,驟然由幽藍轉為灰白,仿佛被某種力量抽走了所有光華。她猛地抽回手,指腹殘留著一絲灼燙的餘溫,像是被火焰舔舐過一般。門縫中那聲極輕的翻頁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低沉的嗡鳴,如同金屬在極寒中收縮發出的震顫。
她後退半步,目光未離門麵。星軌圖的紋路開始扭曲,原本清晰的軌跡像墨跡遇水般暈開,邊緣模糊不清。緊接著,一股冷霧從門底縫隙湧出,貼著地麵迅速蔓延,轉眼間已將她的腳踝吞沒。霧氣濃而不散,帶著潮濕的土腥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氣息。
林晚屏住呼吸,試圖辨認前方的空間。可不過三息之間,整條通道已被徹底吞沒。她抬手揮了揮,指尖隻觸到一片濕冷的虛無。石壁、地麵、頭頂的岩層,全都消失了。她仿佛站在一片無垠的灰白之中,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見。
她閉眼,再睜。視野依舊混沌。
那股熟悉的壓迫感再度襲來,卻不再集中於太陽穴,而是彌漫在整個空間之中,像一層無形的膜,裹住她的感官。她試圖集中精神,凝視前方某一點,啟動“心靈洞察之鏡”。
鏡啟。
刹那間,她的意識如針尖刺入濃霧,勉強捕捉到一絲微弱的波動——像是某種規律性的震顫,斷斷續續,如同信號不良的電波。她努力聚焦,試圖解析這波動背後的結構,可不過兩秒,那畫麵便如沙塔崩塌,徹底潰散。她的額角突地一緊,像是有細線在顱內拉扯,隨即一股腥甜湧上喉頭,被她強行咽下。
一次已用。
她靠住某處——或許是牆,或許是幻象——指尖在冰冷的表麵上劃過,試圖確認方位。可觸感毫無特征,平滑得不似石壁,也不像金屬。她意識到,這片迷霧不僅遮蔽視覺,更在扭曲空間本身的質感。
她緩了緩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迷霧不會憑空出現。它必有源頭,也必有破法。
她開始回憶。從踏入通道起,每一處細節在腦海中回放:斑駁木門上的刻痕、箭矢機關旁的能量晶體、石縫中刻寫的禁製符文……尤其是那些石壁上的紋路——起初她以為隻是歲月侵蝕的痕跡,可越往深處走,那些紋路越呈現出某種規律性,像是某種古老的能量回路,又像是某種坐標係統。
她忽然想起,在靠近第二處陷阱時,左側石壁上有一組交錯的螺旋紋,中心嵌著一塊極小的暗紅色晶石。當時她並未在意,隻覺其色澤與通道中其他礦物不同。可此刻回想,那紋路的走向,竟與她曾在古老筆記中見過的一幅“氣脈流轉圖”極為相似——那圖講的是如何借地脈之氣引導迷陣破局。
她猛地睜眼,儘管眼前仍是一片灰白。
若這迷霧是人為布設,那必依托於某種能量結構。而能量,總有流向。隻要找到流向的起點或節點,便有可能逆推出口。
她不再試圖用“心靈洞察之鏡”穿透迷霧,而是轉而調動其餘感官。她蹲下身,手掌貼地,感受地麵的溫度與震動。起初毫無異樣,可當她靜心三息後,掌心傳來極其細微的脈動——不是連續的,而是以三短一長的節奏,間隔約七秒一次。
她記下節奏,緩緩起身,沿著脈動傳來的方向挪動幾步。每一步都極輕,生怕驚動什麼。霧中依舊寂靜,可她能感覺到,那股壓迫感似乎在輕微偏移,仿佛迷霧本身也在隨著某種節奏呼吸。
她繼續前行,手指始終貼著地麵。脈動逐漸增強,直到她停下腳步——前方半尺處,地麵的震動變得紊亂,像是能量在此交彙、衝突。她蹲下,指尖探入縫隙,觸到一塊微凸的石棱。她輕輕按壓。
“哢。”
一聲輕響從地底傳來。
霧氣驟然翻湧,像是被攪動的水麵。她迅速後撤,卻見前方霧中浮現出一道極淡的光痕,呈弧形延伸,若隱若現。那光痕的走向,竟與她記憶中石壁上的螺旋紋如出一轍。
她心中一動,不再猶豫,沿著光痕方向緩步前行。每走一段,她便蹲下檢查地麵脈動,確認方向未偏。迷霧依舊濃重,可她已不再盲目。她像在黑暗中摸索繩索的旅人,一寸寸向前推進。
不知過了多久,霧氣似乎稀薄了些。她抬頭,隱約看見上方有微弱的光影浮動,像是月光透過深水投下的斑駁。她加快腳步,卻在下一瞬猛然止步。
前方,地麵裂開一道細縫,寬不過寸許,卻深不見底。她蹲下,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輕輕投入。銅錢下墜,卻久久未聞回響。她凝神細聽,終於,在極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叮”——像是金屬觸地,又像是某種機關被觸發。
她立刻後退,靠向右側石壁。幾乎同時,頭頂霧中傳來一陣低沉的滑動聲,仿佛有重物在緩緩移動。她抬頭,隻見霧中隱約浮現出數道黑影輪廓,呈環形分布,正緩緩旋轉,像是某種巨大的齒輪在運轉。
她屏住呼吸,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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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黑影並非實體,而是由霧氣凝聚而成的幻象,可它們的運動軌跡卻極有規律——每轉三圈,便停頓一瞬,隨後繼續。她忽然意識到,這節奏,竟與地麵脈動完全一致。
她閉眼,腦海中迅速構建起一幅圖景:地麵脈動為引,霧中幻象為障,而那道光痕,則是唯一真實的路徑。若她能在這三者之間找到交彙點,便有可能破陣而出。
她再次嘗試啟動“心靈洞察之鏡”,目標不再是迷霧本身,而是那道仍在微弱閃爍的光痕。
她的意識瞬間鎖定光痕,試圖窺探其能量結構。可這一次,鏡麵剛啟,一股劇烈的反噬便從深處炸開——像是有無數根針同時刺入她的視神經。她悶哼一聲,眼前驟然一黑,隨即浮現無數扭曲的畫麵:一頁泛黃的紙張,上麵寫滿她看不懂的文字;一隻蒼白的手,正將某種粉末撒入銅爐;還有……一個背影,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著一支刻滿符文的筆,正在書寫什麼。
畫麵一閃而逝。
她踉蹌後退,扶住石壁才未倒下。第二次已耗儘,頭痛欲裂,耳中嗡鳴不止。可就在那短暫的窺視中,她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那道光痕,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某種“共鳴”激發。它的源頭,不在前方,而在她身後。
她猛地轉身。
迷霧深處,隱約可見一點微弱的紅光,像是熄滅前的餘燼。那位置,正是她最初觸碰青銅門的地方。
她咬牙,強忍眩暈,開始逆向回溯。每一步都極慢,既要避開地麵可能的陷阱,又要抵抗迷霧對方向感的侵蝕。她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呼吸沉重,可眼神卻愈發清明。
終於,她回到青銅門前。門上的星軌圖已完全暗沉,唯有那塊晶體,仍殘留著一絲微弱的紅芒。她蹲下,指尖順著門底縫隙探入,果然觸到一塊凸起——與她之前按壓的石棱形狀一致。
她用力按下。
“哢。”
整扇青銅門微微震動,星軌圖的紋路重新亮起,卻不再是幽藍,而是轉為血紅。那紅光順著紋路蔓延,如同血管中流動的血液。緊接著,門縫中傳出一聲極輕的“哢噠”,像是鎖扣鬆動。
她站起身,伸手握住門環。
就在她即將推門的瞬間,門上的晶體突然劇烈震顫,表麵浮現出一行新的符號——與之前暗箭上的符文相似,卻又多了一道斷裂的痕跡,像是被強行截斷的指令。
她的手指停在門環上,指尖微微發顫。
門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吸聲。
不是幻覺。
有人在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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