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停在短刃柄上，沒有再往前遞。那人影走近了，腳步沉穩，踏在管道接縫處的節奏與她記憶裡分毫不差。她放慢呼吸，將微型錄音裝置輕輕推出掌心，貼向管道內壁。金屬傳來的震動極輕，但足夠讓她分辨出對方行走時左腿微跛的頓挫感。
是老技術員。
可他穿的不是變電站配發的橙色工裝，而是深灰色連體服，袖口壓著一道暗紅條紋。這種樣式不屬於任何登記在冊的維修班組。她眯起眼，借著遠處紅外探頭掃過的微光觀察那人的動作——他在拐角處停下，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隨後從工具箱側麵取出一支筆，在管道壁上畫了個極小的三角符號。
那是他們之間約定的標記。前世係統癱瘓前夜，他曾用同樣的方式提醒她避開三號冷卻塔的電壓異常區。
林晚收回手，閉眼凝神。精神如絲線般拉緊，雙眼緩緩聚焦於前方身影。刹那間，“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對方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泛黃的手繪地圖，線條粗糙卻清晰標出一條地下管廊，編號“t7”。緊接著是一段語音指令，語氣冰冷：“每日巡查三次，確保無外人進入。”畫麵切換，一個坐標點被圈出——東環工業帶邊緣，廢棄輸油中轉站舊址。那是雲都能源局早年用來轉運儲備燃料的秘密通道，後來因地質沉降被封存。
她心頭一震。
這不是普通的巡檢任務。他是被迫留下痕跡，為某個未暴露的人傳遞信息。
鏡像持續不到四十秒，耳膜已傳來細微刺痛。她及時中斷能力，額頭滲出薄汗。視線略顯模糊，但她仍看清了那人繼續前行的背影。他在下一個岔路口右轉，步伐比之前快了半拍，像是怕被人發現停留太久。
林晚沒動。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她才緩緩起身，膝蓋因久蹲有些發麻。她摸向工具包底層，取出一枚延遲觸發式震動信標。原本設計用於標記高危區域，現在她需要它變成另一種東西。
她擰開外殼，拆下震蕩模塊，重新焊接線路板上的兩個觸點。手指在狹小空間裡穩定操作，將信號頻率調至最低檔，加密碼設為僅蘇悅終端能識彆的組合。改裝完成後，她在信標表麵刻下“t7有路”四字，設定每五分鐘釋放一次脈衝，持續兩小時。
接著，她沿著管道外側低溫區爬行一段距離，找到一處冷凝水積聚的凹槽。金屬導熱快，能減緩設備發熱速度，降低被敵方探測儀捕捉的概率。她將信標嵌入縫隙，輕輕壓實。
剛完成，遠處傳來腳步調整的聲音。巡邏隊換崗了。她迅速後撤，退回配電房殘垣後的隱蔽角落，蜷身靠牆，手掌貼住地麵感受震動頻率。
幾分鐘後，手腕終端輕微震動。
她低頭查看屏幕，一行文字浮現：“信標已捕獲。t7管廊確為舊能源運輸線，結構完整，初步探明可通行。另，蘇悅跟蹤車隊確認其駛向該區域，疑似仍在使用。資源有望。”
她的呼吸微微一頓。
手指滑過那行字，反複讀了兩遍。不是幻覺，也不是誘餌。蘇悅跟到了車隊，且方向一致。這意味著敵人正在利用這條被遺忘的路線運送物資，而他們並不知道這條路也曾是官方備案的應急通道。
她閉眼，再次凝聚精神。
這一次，她將目光投向不遠處一名正在檢查探測儀的巡邏者。“心靈洞察之鏡”第三次開啟。
對方腦海中閃過指令片段：“加強c區外圍警戒，防備外部滲透……重點監控t7接入點。”畫麵一閃而過，但足夠清晰。他們不僅知道這條路存在，還在刻意防範有人從那裡突破。
林晚睜開眼，嘴角極輕微地揚了一下。
敵人越是嚴防死守，越說明這條路有價值。而他們之所以沒有徹底封鎖，是因為自己也在用。
她靠在牆體上，緩慢吸氣，控製心跳節奏。體力接近極限，雙腿肌肉隱隱抽搐，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現在不能倒下，也不能貿然行動。她掌握的信息已經足夠扭轉局勢，但前提是必須活著帶出去。
手腕上的終端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車隊中途停靠，疑似卸貨。我們將位置共享給你，暫不靠近。”
她盯著屏幕，片刻後回複：“保持距離，不要暴露。等我下一步指令。”
發送完畢，她關閉設備，重新檢查隨身裝備。短刃還在，電量剩餘百分之三十的電擊器藏在袖口，還有一支止痛噴霧。這些都不足以讓她正麵突圍，但她不需要突圍。她隻需要撐到天亮前的換防間隙。
通風管道的方向傳來新的動靜。不是腳步，而是某種機械運轉的低頻嗡鳴。她抬頭看去，發現上方格柵邊緣的灰塵正在微微顫動——有人啟動了遠程巡檢裝置。
她立刻縮身躲進配電櫃後的夾縫，將身體壓到最低。幾秒後，一架小型無人機從管道深處滑出，底部探燈掃過地麵，沿著既定路線緩慢推進。它的掃描範圍有限，不會拐彎，但一旦發現異物就會自動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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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屏住呼吸，手指輕輕搭在電擊器開關上。
無人機緩緩靠近，燈光照到她剛才藏身的位置，停頓一秒，繼續向前。她沒動，直到它完全通過，才緩緩鬆開緊繃的手指。
這時，她忽然注意到腳邊有一塊鬆動的地磚。不是自然破損，而是被人撬開後又勉強複原的。她小心掀開一角，下麵露出半截斷裂的數據線，接口型號與老式監控係統匹配。
她心頭一動。
如果這裡有殘留線路，或許還能接通局部供電。哪怕隻有幾分鐘，也能激活一台老舊終端，向外發送更明確的信號。
她伸手去拔數據線，卻發現另一端已被剪斷。正欲放棄，指尖卻觸到一點異樣——線芯末端沾著微量膠漬，還沒乾透。有人不久前才處理過這裡。
她立刻縮手，靠回牆角。
這不是廢棄節點。是偽裝成廢棄的監控中繼站。
難怪巡邏頻率這麼高，難怪他們會盯住t7入口。這裡不隻是通道，還是情報節點。
她閉眼靠牆，不再試圖移動。現在的她就像一顆卡在齒輪間的沙粒，稍有動作就會引發連鎖反應。但她也知道，隻要堅持到天亮，蘇悅那邊確認路線安全，整個戰局就會翻轉。
終端又一次震動。
她睜開眼，看向屏幕。
“車隊開始返程，未清空載具。我們準備部署追蹤釘，是否允許？”
她的手指懸在發送鍵上方，遲遲未按。
允許，意味著暴露跟蹤行為的風險；不允許，則可能錯失追蹤敵方核心倉儲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敲下回複：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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