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把電話放下,手指還搭在話筒上,指節微微泛白。辦公室的燈亮了一夜,案頭那疊“宏遠貿易”的資料已經翻過三遍,筆跡密密麻麻。
淩晨四點,天剛蒙蒙亮,他起身泡了杯濃茶,茶葉沉在杯底,像一堆沒寫完的判決書。
六點整,秘書陳清泉準時敲門,手裡抱著一摞文件。
“高書記,東港海關那邊說,報關記錄要走流程,最快也得下午才能調出來。”
高育良吹了口茶,沒抬頭:“你剛才進門的時候,走廊裡有幾個人?”
陳清泉一愣:“三個,兩個值班的,還有一個穿便裝的,像是市委組織部的。”
“那就是他們的人。”高育良把茶杯放下,“你去政法委文印室,拿一份‘專項督查函’,用紅頭紙,蓋章,現在就發東港海關。彆走流程,直接派人送去。”
“可徐副書記還沒簽字……”
“我不需要他簽字。”高育良看著他,“你是我的秘書,不是他的傳話筒。今天起,所有政法委對外文件,先過我手,誰壓著不辦,我找誰算賬。”
陳清泉咽了口唾沫,點頭出去了。
八點,市委組織部會議室。
呂州市公安局長人選討論會開了不到二十分鐘。組織部長念完幾個備選名單,話音剛落,趙立冬的親信、市委副秘書長張立國就接上:“我看李國強同誌不錯,基層經驗豐富,作風紮實。”
沒人接話。
市委副書記咳嗽兩聲,正要表態,會議室門被推開,梁群峰的秘書走了進來,把一張紙遞給主持會議的市委副書記。
全場安靜。
副書記看完紙條,臉色微變,清了清嗓子:“剛接到省委政法委通知,梁書記建議,由祁同偉同誌接任市公安局局長。理由是——政治過硬,業務精通,且在基層一線有突出表現。”
張立國臉一下子漲紅:“這……這還沒走程序,怎麼能……”
“程序?”副書記冷冷看了他一眼,“省委政法委書記親自過問,這就是程序。”
會後,任命文件火速下發。祁同偉從副局長直升局長,兼任黨委書記。
消息傳到公安局,有人拍桌子,有人冷笑,也有人悄悄刪了手機裡的幾條通話記錄。
祁同偉到任時,高育良正在看一份強拆案的卷宗。他抬頭看了眼手表,九點十七分。
“來得正好。”他把卷宗推過去,“這是昨天那起強拆案的材料,拆遷戶姓王,六十歲,房子被推了,現在住在橋洞底下。法院說證據不足,延期審理。你覺得,證據在哪?”
祁同偉翻開卷宗,眉頭越皺越緊:“這哪是證據不足?這是壓根就沒取證。”
“對。”高育良站起身,“所以你今天第一件事,不是開會,不是見人,是帶人去現場,把證人全部重新走訪一遍。誰阻攔,你報我名字。”
祁同偉合上卷宗,點頭:“明白。”
“還有一件事。”高育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這是東港海關的調查函,我已經讓陳清泉發了。
你公安局配合,三天內,把‘宏遠貿易’的所有資金流水、貨物進出、關聯企業,給我查清楚。
尤其是那艘貨輪,最後一次靠港時間、裝卸貨品、收貨方簽字人,一個都不能漏。”
祁同偉接過紙,看了眼抬頭:“高書記,這公司法人……是您侄子。”
“我知道。”高育良語氣沒變,“所以我才交給你。你是我學生,但更是公安局長。查案,不看人情,隻看證據。”
祁同偉盯著他看了兩秒,把紙折好,放進內袋:“我這就去安排。”
中午,梁群峰到了呂州。
沒人通知,也沒搞歡迎儀式,一輛黑色轎車直接開進市委大院。他下車時,高育良已經在辦公樓前等著。
“梁書記,您怎麼親自來了?”
“不來看看,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在乾活?”梁群峰笑著拍了他肩膀一下,“走,去現場。”
兩人上了車,直奔強拆案事發地。
現場已經拉了警戒線,祁同偉帶著幾個刑警正在走訪周邊住戶。見到梁群峰下車,立刻迎上來敬禮。
“情況怎麼樣?”梁群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