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屏幕還亮著,鐘小艾那句“那你告訴我,如果最後必須在‘她’和‘你’之間選一個,你會選誰?”像根魚刺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他沒回話,但也沒掛。電話斷了,是對方先掛的。
他把手機翻了個麵扣在桌上,目光落在桌角那張偽造的產檢單上。
紙邊已經起了毛,右下角那個“三天後”的打印日期被手指蹭過好幾遍,墨有點糊。
門外傳來腳步聲,兩個便衣推門進來,一個手裡拎著執法記錄儀,另一個夾著文件袋。
“拍到了。”先開口的是老劉,臉上有熬夜的油光,“黑夾克男,從醫院出來後直奔京海方向,中途在青龍服務區和一輛商務車會合,交接了u盤一樣的東西。”
丁義珍點頭,接過記錄儀,按下播放。畫麵晃得厲害,但能看清那人穿黑夾克,戴鴨舌帽,低頭把一張紙塞進車窗,對方伸手接了,車沒熄火,五秒後就走了。
“車牌呢?”
“無牌,貼了膜,拍不清臉。”老劉苦笑,“但車是豐田埃爾法,漢東本地常見款,估計是租的。”
丁義珍眯眼盯著暫停畫麵裡的車尾燈,忽然問:“那服務區,趙瑞龍去過沒有?”
老劉一愣:“他?那地方離他常去的地下賭檔就五公裡,去年查非法集資時我們蹲過點,他手下人常在那兒換車。”
丁義珍拿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圈,紅墨水洇開一點,像血。
他撥通陳書婷的號,接得很快。
“建工集團財務係統能查到這輛車嗎?看它背後公司有沒有和強勝集團的資金往來。”
“你在懷疑趙瑞龍親自指揮?”她聲音清醒,沒半點剛睡醒的沙啞。
“不是懷疑,是驗證。”丁義珍盯著地圖,“他手下做事太乾淨,不搶不鬨,隻拍照上傳,像在留證據反咬我們一嘴。這種操作,得有人在背後掐著節奏。”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
“行,我馬上調。”
北平協和醫院地下車庫,陳書婷坐在車裡,車窗搖下一半,冷風灌進來,吹得她發尾亂顫。
她手裡捏著一張磁卡,是丁義珍母親丁秋楠的院長權限卡,背麵寫著一串數字——係統最高權限的應急密碼。
她剛從產科樓出來,前台護士說“林婉如”的預約記錄被調閱過三次,最後一次是昨晚十一點,ip地址來自漢東省財政廳內網。
她不信這是巧合。
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醫院內網,輸入權限卡信息,界麵跳轉到後台日誌係統。她翻到“異常訪問記錄”,拉出那條日誌:
訪問賬號:czj_finance_audit
ip地址:10.23.15.88財政廳內網)
時間:2023年4月17日230741
操作:導出“林婉如”預約詳情含身份證號、聯係方式)
她把ip地址複製下來,打開另一個係統,查財政廳下屬企業的注冊信息。
十幾分鐘後,她鎖定了一個叫“宏遠工程谘詢”的空殼公司——法人是趙瑞龍表弟,但資金流水顯示,過去半年有三筆共兩千三百萬,從這家公司轉到了強勝集團旗下的“瑞龍擔保”。
更巧的是,這筆錢的審批流程裡,有一個簽名縮寫:.d.k。
她盯著那三個字母,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調出李達康的公開簡曆——八年前,李達康在財政廳任職。
她把所有信息整合到一張表上,寫下一行字:“財政廳趙瑞龍沈策,三角資金流閉環。”
車外傳來保安巡邏的腳步聲,她合上電腦,把磁卡塞進內衣夾層。
金山縣主乾道施工現場,太陽剛爬過山頭,砂石堆得像小山,幾個村民正用扁擔挑著水泥袋往坡上走。
李達康站在路邊,西裝沒脫,領帶鬆了一半。他盯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彎著腰,肩膀上壓著一袋沙,腳下一滑,差點跪倒,旁邊人趕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