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把那份剛簽好的合作備忘錄往桌上一擱,鋼筆還沒蓋帽,門口就閃進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
直奔辦公桌,把袋子往丁義珍麵前一放,說了句:“高總讓我送來的,他說,您要是沒空,他親自來。”
丁義珍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十一點二十三。他沒接話,隻把紙袋打開,抽出一張手寫便條。
字跡潦草,但有力:“廠子可以建,但要丁縣長親口說清楚三件事:誰出地、誰管銷、虧了算誰?”
他把便條翻了個麵,背麵還有一行小字:“王大陸說,得簽合同,不能靠一張嘴。”
丁義珍笑了,把便條折好塞進抽屜,順手撥了財政局、國土局、農業局三個電話:“下午兩點,小會議室,不許遲到。”
兩點整,三個人全到了。財政局長剛坐下就問:“是不是又要搞兜底?上回冷鏈項目,財政背了八百萬,現在賬還沒平。”
“這次不一樣。”丁義珍把便條推過去,“他們要三件事,咱們給三樣東西:地、銷路、風險補償。地由縣裡出,銷路由我來協調,前三年萬一虧損,財政設專項金補一半,上限五百萬。”
國土局長皺眉:“城南工業園那塊地,還有兩戶沒搬。”
“先不管他們。”丁義珍翻開筆記本,“今天定的是合作框架,不是征地流程。你們先擬個草案,標題就叫《紅薯粉廠政企合作框架》,明天上午十點前放我桌上。重點寫清三條:一是土地供給方式,二是收益分配機製,三是退出條款。彆整虛的,要能直接拿去蓋章的。”
散會後,農業局長留了下來說:“李家溝那邊,前兩天我去過,村民問得最多的是——‘種了賣給誰?價格能保嗎?’”
“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丁義珍站起身,“明天一早,咱去李家溝開個院壩會,合同帶著,定金也帶著。”
第二天清晨六點,縣農業局的車就開進了李家溝。村部前的空地上,幾張長條桌拚成臨時會場,村民陸陸續續圍過來。
丁義珍沒坐主位,直接站上條凳,把合同複印件舉起來:“青山集團簽的保底收購價,一塊八一公斤,畝產不夠三千斤的,按三千斤算。今天報名的前十戶,每戶先拿五千定金,農技站派專人蹲點指導。”
底下有人嘀咕:“上回說種藥材,最後沒人收,爛在地裡。”
丁義珍點點頭:“我知道。所以這次,我請了個‘活證據’。”
他一招手,老張從人群後頭走出來,手裡拿著工資條,“他在青山包裝廠上班,老婆種紅薯,上個月兩項收入加起來六千二。你們要是不信,現在就能去廠裡查賬。”
人群安靜了幾秒,一個中年婦女舉手:“我要報!”
接著又一個:“我也報!”
丁義珍讓工作人員當場登記,授牌,發定金。臨走前,他對村支書說:“三天內,全縣十個試點村都要開這樣的會。不是動員,是簽約。誰願意,白紙黑字簽下來。”
回到縣裡已是中午。國土局長在辦公室等他,手裡拿著三份地形圖:
“城南那兩戶還是不鬆口,說祖墳風水不能動。我們排查了其他備選地,一共三處:一處在趙莊北坡,坡度太大;一處是廢棄磚廠,地基還行;最後一處是老紡織廠舊址,離水源近,交通也方便。”
丁義珍把三張圖攤在桌上,手指在廢棄磚廠那塊停了停:“這塊地皮權屬清楚嗎?”
“清楚。縣集體資產,沒糾紛。”
“那就它了。”丁義珍抓起筆,在圖上畫了個圈,“通知拆遷辦,三天內完成清表。廠址專項組今天成立,副縣長牽頭,你任副組長。另外——”他頓了頓,“那兩戶要是還不搬,彆硬來。去查查他們兒子在不在青山集團上班,安排進新廠優先錄用。”
國土局長一愣:“這……能行?”